謝長明醒來時,天光未亮。
盛流玉睡在他的肩頭,軟軟地靠著,看起來很乖,也隻是睡著時短暫的假象。
腳邊的貓也醒了,伸了個懶腰,哈欠沒打出來,就被謝長明按住了嘴,叫不出來。
貓很委屈,輕手輕腳地爬遠了,不理會這個壞人。
這裡離太陽很近,天一亮,便不會再冷,陽光卻很刺眼。
貓被陽光刺到,覺得很討厭,換了個方向,把自己團成了個球,腦袋埋進肚子裡,又睡了。
鳥在睡夢中也皺了眉,可是身為人身,卻沒有那麼柔軟的骨頭,也能團成一團。
於是,謝長明稍稍換了個角度。
昨夜擋風,今日遮光。
謝長明覺得自己這個飼主做的也算很妥當了。
盛流玉是在接近午時醒的。
謝長明看著他,剛醒來的時候,小長明鳥有點呆,略微仰頭,看到自己倚在彆人的肩膀上,猝的退後了幾步,身體又往狐裘裡埋了埋。
片刻後,他抿唇道:“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
謝長明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便宜好占,何況對方還是一隻小鳥。
但他一貫喜歡逗鳥,於是順著盛流玉的話往下說:“那你怎麼負責?”
盛流玉聞言微微蹙眉,歪著頭,用理直氣壯的語氣道:“你是肩膀酸了嗎?我不會揉,你要教我。”
謝長明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那你的意思是,我還要先幫你揉?”
小長明鳥似乎察覺到他話裡諷刺的意思,正欲反唇相譏,卻聽謝長明輕飄飄地道:“算了。修仙之人,也不是很酸。”
接下來,盛流玉花費了很長時間用法術洗漱,又慢慢地梳理長發。
謝長明還沒有飼主的名頭,不能光明正大打理小長明鳥的羽毛,便在一旁準備早食。
他剝了十二個果子,堆在碟子上,推到盛流玉麵前。
盛流玉撿了一個吃。
貓睡好了,在地上打了個滾,顛顛地跑到盛流玉的腳邊,也饞果子。
謝長明以為盛流玉會給它一個。
盛流玉看了小辟黎一眼,一口吞掉嘴裡的果子,又找謝長明要了個沒剝殼的扔給了它。
辟黎並不是貓,隻是長得像貓,胃口像豬,什麼都吃。
又漫不經心地解釋:“貓又不吃果子,它隻是想玩。”
又是鳥言鳥語。
恰好,前世養過十七年小禿毛的謝長明是鳥語解讀專家。
謝小七是脾氣很壞,很自私的小鳥,在路上謝長明多看彆的鳥一眼都要把他的頭發撓亂。
當鳥的時候如此,當人也沒什麼改變,現在脾氣也好不到哪去。謝長明剝了的果子就是他的,誰也不要給,自己養的貓也不行。
三年前,謝長明拒絕了一次當盛流玉臨時飼主的機會,為了保持一個飼主的忠貞和專一。
後來得知真相,很後悔。可小長明鳥是很驕傲的小鳥,隻給人一次機會,過期不候,彆人不給,他也不會再要,很少再去要求謝長明去做什麼。
現在的一番鳥言鳥語,又讓謝長明認為,在小長明鳥心中,自己已經很親近了,飼主的頭銜也有了長足的進展。
想到這裡,謝長明笑了笑,心情變得很好。
實際上在確定盛流玉是謝小七後,即使是在漫長的三年等待期間,他的心情也沒有很壞過。
待盛流玉慢條斯理地吃完果子,謝長明開始著手處理昨日未完的事了。
他將小辟黎撈到桌上,輕輕點了一下它的腦袋:“把昨日吃掉的夢吐出來。”
人在臨死前,會有一瞬的走馬燈,生平所見所聞都會記起,如同夢境,但也會很快消散。
小辟黎乖乖地吐出一個光團,慢慢飄落在雲間,散開成一段舊影。
那都是過往的事,年幼時的挨餓,成親時的歡喜,生下周小羅時的欣喜若狂,以及最後臨死前的絕望。
很顯然,小辟黎的歲數太小,也不太頂用,捉到的夢都是些瑣碎的片段,沒有什麼太有用的。
隻有最後一段,周母的眼睛裡印著山崘那個可怕的龐然大物,丈夫正在被它一口一口地吃掉,她很害怕,不能再忍受眼前這一幕,努力偏過頭,也隻能看向另一麵的地磚。
那裡是窗前的一小片地方,窗戶是半推開的,台上似乎站了什麼,垂著一截純黑的長尾巴,正在興致盎然地看著,落在地上是一隻貓的影子。
小辟黎喵了一聲。
世上長著與貓相似的外形的靈獸數不勝數,眼前就有一隻。
盛流玉皺眉,他思索片刻:“我是不是見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