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師沒說話,他心裡有杆秤。
屋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沒多久就聽到了老胡的呼嚕聲。
白老師彎下腰,從床底又把範文霞塞給他的包袱拿了出來。
天太黑,他看不清,他一點點摸索,紅薯乾、豆子、糖果,還有幾個烙好的白麵餅。
他咬了一口,真甜……
……
蘇家溝村,不,現在應該叫鳳凰公社一大隊第三生產隊。
蘇根生趁著去公社開會的時候把包裹拿了回來。
看見地址,他就知道是部隊寄過來的,肯定是招娣。
他到了隊裡後,先回了家,家裡沒人,大家都在地裡忙活,就想著秋收的時候能多收一粒糧食。
把包裹放下後,他也去了地裡。
秧田裡,土地乾得結成一塊塊,五月份想辦法種下去的水稻,細小得讓人揪心。
有上了年紀的老農對著青苗抹淚,抹完淚,繼續往青苗的根部倒水,哪怕自己不喝,也不能渴了莊稼。
莊稼就是老百姓的命啊!
蘇根生眼睛厲,一下子便看到有人在掐青苗尖兒。
“乾什麼呢!”他大喝一聲,聲音如同炸雷一般,嚇得許大妞趕緊收回了手。
“許大妞,你的手剛才在乾啥!”蘇根生邁著大步迅速走了過去,眼中帶著嚴厲的質問。
許大妞的眼神慌亂無比,她支支吾吾地說道:“沒乾、沒乾啥,我抓苗上的蟲呢。”
蘇根生冷冷地哼了一聲,語氣嚴肅地警告道:“彆乾壞事!壞了莊稼,咱下半年就得餓死!”
說完許大妞後,他又大聲的對其他人道:“我知道大家餓!但是再餓!也不能去掐青苗吃!這是咱們活命的希望!”
像許大妞這樣的人不少,春上剛種上莊稼那會兒,還有人去地裡挖剛種下的種子吃。
這些話,蘇根生不知道說了多少,有的人聽,有的人餓狠了,偷著往嘴裡
塞。
生產隊晚上食堂的飯一粒正兒八經的糧食也看不見,一碗野菜湯,一個不知道用什麼東西磨成粉蒸出來的餅子,餅子隻有小孩手掌大小,餅子一人一個,野菜湯管夠。
拉嗓子的餅子下了肚,就和沒吃沒什麼兩樣,隻能舀一點油花兒都沒有的野菜湯喝,混個水飽。
“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喲。”
“慢慢熬吧,咱們生產隊還好點兒,好歹去年秋收隊長讓咱們彆賣糧,家裡糧食交到隊上,還多撐了一段時間,其他生產隊,早斷糧了,樹皮都吃了好幾個月了。”
說到這裡,有人瞅了蘇來福在內的幾家人一眼,“幸好咱隊長明理,交糧少的,沒和咱們吃一樣多的口糧,要不然,咱們虧死了。”
“沒錯。”應完又歎氣,“咋就沒有救濟糧下來呢。”
“啥救濟糧啊,聽說城裡人現在日子也不好過了,也吃不飽。”
“吃不飽也比咱們強,最起碼餓不死。”
“說的也是。”
“去年的日子多好啊,要是一直那樣就好了。”
“彆說了,糧食就是那樣給造沒的……”
“來福啊,你姐有沒有給你寄糧食?”
蘇來福餓得沒力氣,兩碗菜湯一個餅子下肚子裡還是覺得腳軟手軟,不想搭話。
許大妞帶著孩子就蹲在他旁邊,聞言道:“屁的糧食,這麼多年,連封信也沒看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