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閎識抬手打斷他:“王大人遠道而來,羈旅多日,想必是身心俱疲,有什麼話,先進來,喝杯茶再說吧。”
王琨察覺到他語氣中的客氣與疏離:“好好好,一切聽陸大人安排”,又對身後的侍從道:“你們幾個,快把東西抬進來。”
“不必”,陸閎識聲音陡然添了幾分冷意,“王大人一路從京城南下,其間曆經數月,車馬勞頓,王大人這份心意,在下心領,至於送來的禮,陸某怎麼好意思收呢?”
王琨一抹頭上的汗:“陸大人所言,甚是,既然陸大人不願意收本官的禮,你們便都守在門外,本官一人進去便可。”
陸閎識微微側了身,示意他進屋,“王大人,裡邊請吧。”
燕棲回到她的小茅草屋,匆匆推門進去,收拾了一些衣物,又采來幾枝茉莉,出門往東去了。
澤縣的東邊,群山環抱,悠悠雲霧掩映,山巒忽明忽滅。
遠山蒼蒼,隻見千峰翠色間閒雲萬叢;惠風和暢,煙浮四野,柳枝纖纖動人,嫋嫋地在風中舞動。燕棲將收拾好的包裹藏在一塊石頭後麵,便上了山,去找胡阿婆的墓。
爬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尋到胡阿婆的墓。胡阿婆的墓很簡陋,一個小土堆上,孤零零地立著一塊木頭刻的碑,上麵刻著“胡阿婆之墓”幾個字,那是燕棲請人刻的,因為她自己並不識字。
燕棲七歲的時候到的黎州,將近八歲去給人做工,人家看到她那張滿是瘡痍的臉,就又是驚恐又是嫌惡。後來她隻好把臉給蒙上。
燕棲還記得,小的時候,她挨家挨戶地去敲人家的門,大部分情況會吃個閉門羹,即使有人願意給她開門—
“你好好一個小姑娘,蒙著個臉做什麼?”那開門的老媽子一臉警惕,燕棲還沒反應過來,她竟把她遮臉的布給揭下來了!
對方臉上一下子扭曲起來,一把將燕棲推開。
她的力道很大,燕棲一個踉蹌,手磕在路上的碎石上。
那人的眼睛裡閃著惡毒的光:“啊呀!你這醜八怪,趕緊滾,彆在我門前晃悠,滿身晦氣!”
門砰地一聲在她眼前關上。
燕棲費力地從地上爬起來,撿起那塊用來擋臉的,沾了灰的破布,重新給係上,又去敲下一家的門。
這樣的日子,往往是饑一頓飽一頓。沒有東西吃的時候,燕棲要麼挨一頓揍,去偷人家的東西吃,要麼就啃樹皮,嚼破布頭,吃得嘴裡全是一股潮濕又腐朽的氣味。
燕棲十三歲的時候,胡阿婆搬到了黎州。
那天,燕棲實在是餓得很了,發現新來的這戶人家在烤紅薯,紅薯的香味一陣陣地往外飄,那香味像一把小鉤子,勾得燕棲心癢癢的。燕棲趁著沒人,偷偷翻牆進了院子,想偷幾個紅薯嘗嘗。
她揣著紅薯往外爬,一個不小心,腳下一滑,連人帶紅薯一起摔了下來,香甜的紅薯瞬間四分五裂,幾個紅薯都給她壓扁了。
燕棲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就哭了。她哭的太投入,都沒有發現,胡阿婆不知什麼時候,從院子裡出來了。
一雙枯瘦的大手籠在燕棲的頭頂,“小丫頭,你偷了我的紅薯?”
燕棲揉著哭紅的眼睛,低頭不語。
胡阿嬤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