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怎麼了?”
“你彆碰它。”
“我手上,很臟。”
葉容鈺停下手,確保他能安心的界限。等躺回他身邊的時候,這貨又下意識往床邊挪了挪。
這舉動讓葉容鈺心中暗罵一聲矯情,“臟什麼臟啊。”
“這些天,我抓了些人。”
藺雲心裡有些打鼓,連帶十根手指也抓撓一下。
他怕葉容鈺嫌自己惡名在外,總乾肮臟勾當。
但她遲早都會知道,他瞞不住,也不想瞞,隻能抱著早死早超生的想法招認出來。
沒成想,葉容鈺重重歎一聲氣。
她可是禦前的人,自己的親信班子都在前朝衙署當值,什麼天大的消息在她這能瞞過兩天。
“這些事我全知道,整個長安城都傳瘋了,你去文寶坊還有一些京中衙署拿人,這些人都是有去無回。”
“不僅如此,他們還在神策獄中受儘酷刑。”
“所以你的手是在行刑的時候傷的?”
“嗯。”
聽藺雲這麼說,葉容鈺想到了自己的父親。
她父親曾經也是個酷吏,但他職位低,人人都敢喊打,人人都敢給臉色。那母親呢,父親返鄉後,很長一段時間名聲很差,她母親是怎樣度過那段時光的。
往事想也想不清,葉容鈺困意上頭,漸漸睜不開眼。
不成想,發了半天呆的藺雲,嘴裡冷不丁冒出一句,“容鈺,你會討厭我嗎?”
一聽這話,葉容鈺突然坐起身,很鄭重地問,“藺雲,若是有朝一日,我也做出這種事,那你會不會討厭我?”
“我怎麼可能討厭你?這輩子不論你做什麼,我都不會討厭你!”
藺雲捫心自問,這話他並不是虛言。他承認自己是個滿手鮮血的惡人,所以他顧不得好壞隻能講親疏,容鈺就是他在世上唯一親近的人。
葉容鈺聽見這話,如吃下一顆定心丸,她再躺回去的時候,伸出手,與他十指相扣,“我對你也是一樣。”
藺雲很難自洽,將手抽開。
葉容鈺拿他沒轍,隻勸道,“藺雲,你把手放回被裡吧。”
“我嫌它臟。”
“那你說,要是屠戶、劊子手什麼的,還有禦史台、刑部、神策獄那些個刑官酷吏,他們不也得過日子。難不成這手就當成無關自己的一個物件?”
“這......”
葉容鈺雖覺得自己亂扯,但架不住藺雲肯信,他覺得沒錯,就是這麼個道理。
見藺雲動搖念頭,葉容鈺又勸道,“聽話,放被裡吧。”
“好。”
藺雲將手安放在被窩,突然回味過些什麼。
“容鈺,你剛剛說什麼,要是你也做出這種事。”藺雲揣摩了一下,“難不成,你是想殺什麼人?”
“我......”
“這種事,你交給我不就行了?”
“難不成,是掖庭那個婆子?”
葉容鈺像是諱莫如深,“沒有,彆猜了。”
藺雲稍稍往裡挪些,甚至後悔方才的躲避,“罷了,我知道你最近心事重,你不想說就不說了。”
葉容鈺翻身抱住這隻人形暖爐,她心事確實重,卻和誰都不想說,“藺雲,睡吧。”
風聲夾雜著鳥鳴,錯落的寒枝相互鞭打,藺雲感覺到自己像是赤足踏雪,腳很涼。
當他仔細分辨時,他並不是踏在雪上,他似乎是魂魄抽離,成了自己的旁觀者,他看著自己的肉身躺在容鈺的懷裡,胸口處全是血。
“不要!”
“容鈺!容鈺不要啊!”
他在嘶吼,他眼看著葉容鈺從腰間拔出刀,沒有一絲悲喜,更聽不見他的哀嚎,就這樣自刎在他的身前。
“容鈺!”
好在隻是一場夢。
雖然是個夢,但夢裡人的一片深情也足夠寬慰到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