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她現在確實有些感傷了,鏡子中映出的這張的麵孔如此悲哀。
挪開視線,她不太想看到這樣的自己。
從八樓直達底層,這段垂直的距離下落得相當順暢。邁出大門時,她一眼就看到了街對麵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以及坐在其中的社畜麵孔。趕緊一路小跑過去,踏著綠燈閃爍的最後一秒順利地踏上人行道。抬手敲敲車窗玻璃,夢子儘量揚起她最燦爛的微笑。
“伊地知先生,真不好意思,又麻煩您來接我了。”她這麼說著,趕忙躬了躬身,“或者我來開車,您在後排休息一會兒怎麼樣?”
伊地知淒慘一笑,嘴角揚起的弧度中還摻雜些微辛酸的欣慰感:“沒事,真的關係。尤其小姐您能願意接受調動的請求,對我來說就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
“啊沒有沒有沒有——”
一不小心,對話又快掉入社畜的謙虛循環之中了。夢子主動地先行停下了自己的社畜發言,也不再多客氣什麼了,飛快地拉開車門,把紙張和自己穩穩當當地安放在了後排座位上,扯過略有些卡得發緊的安全帶扣在身前,這根結實的帶子著實勒得她呼吸不順。
通往咒術高專的路途比想象之中更加漫長。這段寂靜的車程中,伊地知幾乎沒和她說過什麼。難得地開口一次,是問她以前有沒有去過東京的咒術高專——夢子還以為他又會問起自己是不是詛咒師的後代。
如果真的問了這個問題,那她一定會拒絕回答的(就用“你這樣的詢問是對我人格的侮辱”作為借口好了,她暗自在心裡盤算著)。
不過……伊地知現在提出的這個問題,她貌似也,答不上來?
她真的記不起自己有沒有來過東京的咒術高專了。記憶中沒有與之相關的片段,她的筆記本裡也見不到任何記錄。於是她想,她應該是沒有去過那裡的。
但在她的夢裡——無比真切的夢裡,她和清水家的兄弟在姐妹校交流會上慘敗。那時,她有些懊惱地想著,果然自己一語成讖,明年當真要千裡迢迢跑去東京參加交流會了。
如果那個夢是源於她記不住的過去,也就說明,慘敗是真的,要去東京的咒術高專也是真的嗎?
想得越多,夢子越覺得迷茫。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卻又模糊得像是一團看不清的迷霧,即便試圖伸手抓住,也會從指間溜走。
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她隻能搖搖頭。
至於這個應答會被認作是“我不知道”還是“我沒來過”,就全看伊地知的想法了。
車越行越遠,遠離都市,穿過郊區。這樣的距離已經長得超乎夢子的預期了。要是再繼續開下去的話,都能抵達北海道了吧?
正這麼琢磨著,車終於慢慢減速了,在一尊石燈籠前穩當停下。她勉強鬆了口氣,但一想到這一路而來所經曆的漫長路途,就怎麼也沒辦法懷揣輕鬆的心情了。
新的工作地距離現在居住的公寓如此遙遠,遠距離通勤就夠嗆人了,真不知道明天該幾點起床才行……以輔助監督的加班強度,說不定她真的得住在咒術高專裡了。
“如果有棲小姐願意的話,可以選擇住在學校裡。此處的宿舍對輔助監督也是開放使用的。”
跨上台階時,伊地知忽然對她這麼說道,聽得夢子一愣。
難道是她的心聲暴露到空氣之中了嗎?不應該吧——這種事怎麼可能!
夢子這麼安慰著自己,可還是免不了感到了一點點的羞恥。她加快腳步,跟上伊地知的步伐。
“伊地知先生也住在學校裡嗎?”她順便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