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大咧咧地翹起右腿,不耐煩道,“林老頭兒說你們非我不請,我這才連夜從懷縣趕回來,怎麼連門都不讓人進?”
伍主事聽得費解,又轉向馬車前的男子,“你與這位姑娘是一道的?”
林四掏出東宮腰牌,“任知宜是不是在裡麵?”
伍主事朝著馬車望了一眼,渾身一震,躬身道,“任女史正在勘驗溺死舉子高期的房間,貴人請進。”
“嗬!真是巧了!”那姑娘聞言,撇著嘴笑道,“我也是來勘察死人房間的!”
——
高期的房間在貢士院最偏僻的西北角,月色照不進來,漆黑一片。
窗前突地閃過一道黑影。
林四厲聲一喝,那道影子倏地跳下門階,鑽進一叢矮林中。
房內,他們找到任知宜時,她正蹲在書案下麵,手執燭台,環抱雙臂,一張小臉慘白兮兮的。
燭火燃起,滿室華亮。
任知宜的麵容漸漸恢複了血色,鎮定下來。
沉默了半晌,衛樞麵色不太好看,“你不想住在宮中也可以,但是日後出來查案,帶上林四,或者你那個丫鬟。”
任知宜連忙點頭稱是。
剛才的一幕,的確是嚇到她了!
她翻查著案上的書稿,突然感覺後脊一陣發涼,好似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
燭台的光映在窗上,現出一道暗黑的人影。
那影子貼著窗紙望向屋內,雙眸的幽芒似乎要穿透進來。
她驚地渾身一顫,一口氣吹熄了燭火,躲到書案之下,緊接著便聽到林四的喝聲。
任知宜望著眼前陌生的姑娘,問道,“殿下,這位姑娘是……”
姑娘抱拳,“大理寺,唐橘!”
看來是林大人推薦的那位擅長刑名的捕快,沒想到是個姑娘。
任知宜禮貌笑笑,“唐姑娘好,我叫任知宜。”
唐橘擺擺手道,“唐姑娘聽著彆扭!叫我唐橘行了,橘樹的橘!莊戶人家起名沒你們官家那麼講究。”
任知宜莞爾一笑,“我爹為我起名時,希望我宜室宜家,這麼看來,也不太講究。”
唐橘側眼望去,臻首娥眉,膚如凝脂,舉手投足都是官家小姐的儀範,但又好像和京城的貴女不太一樣。
房間六尺見方,書案置於黃漆胡床旁邊。
“這些是什麼?”唐橘翻開書案上的東西,擰著眉頭道。
“左邊的書稿是高期的詩作,右邊那一摞是家書。”
“可有發現什麼?”
任知宜搖搖頭,“我看不出來,都是些尋常東西。”
“這是什麼?”唐橘發現地上有一塊兒黑色的東西,她拿起來放在鼻下聞了聞,一股子墨香味兒。
“是硯台!”衛樞輕聲道,“這個房間有書案,卻沒有硯台。”
著實有些奇怪。
“這應該是硯台磕壞的一角。”唐橘凝神細看,緩緩道。
任知宜凝視著她,這位唐姑娘剛才還是一臉倦意,開始查案之後便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滿眼都是神采。
“這硯台有何緊要?”
唐橘指著書案道,“你看這些詩作和家書,放得井井有條,甚至按照時間順序做了歸整;地麵纖塵不染,連衣物的擺放都有既定的順序,可以知道高期這個人應是一個極愛整潔,做事情喜歡循規蹈矩之人。”
“那又如何?”
“這種人為什麼沒有打掃地上的碎塊兒?”
任知宜沉眉深思,“你的意思是,他是死的那日打翻了硯台。可是貢士院的舉子說,他那夜一直醉酒至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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