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知宜不解:“卓老何意?”
“除非……”,卓老斜凝視著她,冷冷道:“讓我親自驗屍。”
任知宜怔在當場,薄唇緊抿,目色沉靜了下來。
門外傳來腳步聲,林四推門而入,“姑娘!貢士院的舉子去了大理寺靜坐。”
…………
“微子興悲,良有以也……”
公堂之上,一眾舉子盤膝列坐,背脊挺得筆直,俱皆口中低吟。
衛樞跨步而入,眸色幽沉凜冽。
這些人,竟敢效仿當年士子坐地悲歌!
嘉以元年,贛南道節度使盛齊月發動叛亂,因為此前毫無預兆,判軍以勢如破竹之勢直搗京城。
當時在鬆石書院讀書的一位士子聽聞城破,悲憤交加,寫成一篇未署名的《討賊檄》,其他士子連夜謄抄數千份,很快傳誦京城。
盛齊月武將出身,心胸狹窄,行事殘暴。破城之後,將四大書院的士子儘數抓到京城的明鏡台。
明鏡台,以史為鏡,以行昭明。
原本是士子集會,高談闊論之所,卻被盛齊月設上刑架,刀刃高懸。
盛齊月逼迫士子說出檄文是何人所寫,何人所傳。
有士子站出來大罵盛齊月亂臣賊子,天下當共誅之,結果被放在刑架之上,刀刃裂身,血流滿地。
一個士子,接著一個士子被送上去……
那日天光黯淡,大雨滂沱,翻滾的雨珠落在明鏡台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血水。
所有士子悲憤交加,盤膝列坐,齊聲高唱《討賊檄》,聲音傳遍整個京城,如同喪鐘齊鳴,蒼涼而悲壯。
三百二十八名士子,全數葬送在明鏡台。
如今……
這隱痛卻成了他們與朝廷對抗的憑恃。
衛樞攏袖握拳,眉目凜然,“林大人,驅走所有人。”
林居正一驚,“殿下,不可啊!”
衛樞神情清冷,“孤知道,當年數百士子悲歌赴死,時至今日你們仍懷舊痛,對這些士子格外寬忍。可是,他們是未來大胤的肱骨,不是遇水即化的泥塑。”
林居正尚未答話,有人先一步高聲斥道。
“昔日明鏡台上,麵對賊子,士子慨然赴死是何等氣節!爾等如今卻是為了各自仕途,求一己之私,著實令人作嘔。”
聲音洪亮,中氣十足,正是任知宜的丫鬟寶珠在代她痛罵。
任知宜踏入堂中,斂起淺雲色褶裙,向太子和林居正福身行禮。
舉子們聞言大怒,“同窗含冤而死,我們效仿先輩,求得是一個公道。五日之期已到,你說的證據呢?”
任知宜眼神示意,寶珠又道:“小姐問,你們是真心為了高期之死求一個公道?”
眾舉子道,“當然!”
“好!”任知宜寫好紙條,由寶珠代念:“若是今日證明高期並非自儘,而是有人刻意挑起文禍,你們當如何?”
舉子應宣第一個站出來,朗聲道,“受人挑撥,不明是非。若真如此,我願即刻返鄉,自此不問科舉。”
他話音一頓,接著道:“若是反之,姑娘欲如何?”
寶珠高聲喊道:“我家小姐願拿出一萬兩白銀,送至高期家中。”
此話一出,眾士子俱皆一怔。
應宣譏諷道:“姑娘將士子之清白前程與區區黃白俗物相提並論,實在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