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知宜右手一揚,一巴掌甩在他的臉上。
“小姐!女史!”寶珠和龐大海同時驚呼道。
“窈娘父母雙亡,不到八歲便被族伯賣掉。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知心的姐妹,卻又為救她身死,她早就可以離開京城,卻甘願為天下弱女子求一個公道,選擇留下來。”
“隻差一步!”任知宜秀目泛紅,“隻差一步!窈娘就可以過上她想過的生活,卻毀在你的手裡。”
任知宜揚起手,又給了他一巴掌。
“你自己生活不如意,心中憤懣,便將滿腔怨氣發泄在這些弱女子身上,卻沒想過她們活在這世上,比你活得要艱難百倍。她們沒有怨天尤人,隻是想努力地活著,你卻連她們這點兒微末的期望都要奪走。”
任知宜心中大慟,右手顫得厲害,不想再看他一眼。
她拿了一方潔淨的帕子,小心地將窈娘麵上的血跡擦拭乾淨,露出白皙的皮膚和光潔的額頭。
留給世人的最後一麵,至少讓大家記得,窈娘是個嬌美的女子。
——
房內,壁上掛著銅鏡,旁邊是紅漆梨木妝台和花開富貴架子床。
淩香閣的人受了驚嚇,沒人敢進窈娘的房間。
任知宜將那套八福掐絲紅玉頭麵從木盒中取出來,放在妝台上,想象著她戴上這套頭麵,該是何等的明豔照人。
窈娘愛美,喜歡對著銅鏡描眉畫黛,喜歡將首飾擦得乾乾淨淨,還喜歡滿眼帶笑地說:“我回鄉之後,打算承繼母親的技藝,開間繡坊。若碰上些有難處的女子,也能給她們一個容身之所。
言猶在耳,恍然如昨。
任知宜的視線落在台麵上,妝奩的格屜未關嚴,露出些許空隙,裡麵的釵子和玉墜沒有丟失,隻是擺放得有些淩亂,不像窈娘平日所為。
任知宜拭掉眼角的淚,環顧四周。
除了這一點異處,整個房間明淨、整齊,看不出絲毫被翻揀過的痕跡。
惟有一樣東西,稍顯特彆!
任知宜凝神,望著眼前的東西出神。
時值仲春四月,天氣日漸暖熱,窈娘卻為自己準備了一床厚實的蘆花衾被,放在床尾。
鋪平衾被,她細細地探手摩挲著,從蘆花絮的內裡掏出一張紙箋。
是一封情信。
字裡行間情意款款,纏綿悱惻,敘說了寄信之人的濃濃相思之情。
女子的閨名叫施施,寫信的男子說,自己無意中得到一大筆銀錢,會儘快為她贖身,讓她再耐心地等待幾日。
信的落款人——敬之。
任知宜怔忡半晌,一封和窈娘毫無關聯的情信,她為何要將它藏到衾被之中?
敬之,敬之……
任知宜喃喃自語,總覺得這個名字似曾相識。
突然,一道白光自腦海中閃過。
高期在貢士院的同舍就叫,年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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