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漸濃,清輝落在衛樞的側臉上,繃緊的下頜線泄露了他的情緒。
任知宜看得分明,衛樞此時正處在盛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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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對麵相顧。
衛樞玉容冷肅,“景公子,究竟意欲何為?”
景隨拱手,不以為意地笑道:“隻是想助任女史一臂之力。”
之前擂響登聞鼓時,他故意提點任知宜;後來又將卓老介紹給她,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想乾什麼。
他像一個旁觀在局外的看客,又像一個隱藏在暗處的推動者。
此中意圖,無人知曉。
衛樞眉頭深蹙,“任女史是東宮幕僚,東宮如何行事,孤自有分寸,不需要外人來插手。”
“或許,任女史並不這麼認為!”景隨眸中帶笑,“剛才在山洞裡,景某與任女史還一起探討,肖顯秀在獄中死於心撓之毒,而此毒與心痹的症狀極為相近……”
“夠了!”衛樞拂袖,雙眸蘊滿寒冰,“景隨,不管你是為了你兄長之死,還是彆的什麼,離任知宜遠一點。”
說完,衛樞不欲多言,轉身離開。
“嗬……”,景隨在他的身後輕笑,“那景某也問一句,殿下大怒,究竟是怕我壞了您的謀劃,還是擔心任女史知道內情?”
衛樞腳下微頓,繼而無言。
曠野空靜,惟餘簌簌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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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雲濟寺的路上,天邊泛起雨後霞光,璀璨奪目。
天初放晴,雲濟寺門前的路已被清理乾淨。
任知宜在寺後的庵堂借了套緇衣換上。
路上她已想明白,太子明著是陪伊柘到雲濟寺禮佛,實際是為見某個人,而景隨也在尋找這個人。
最有可能的是,此人就在雲濟寺中。
她回憶著剛才衛樞在路上說的話。
“伊柘願意在宮宴上幫我們,是為了那個舊友。舊友是真,名字是假。那人本不姓韓,幾年前家族犯事,他受了牽累,不得自由。
孤幫他改頭換麵,伊柘便送孤一個順水人情。”
衛樞隻說宮宴之事,卻絲毫沒有提及他在雲濟寺所見之人。她也沒有深問,剛才景隨的話像是刻意為之,故意引她生疑。
如今最緊迫之事,當是查出害死窈娘的幕後真凶,至於太子在雲濟寺隱藏的秘密,他想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她。
她將長發挽成簡髻,歩出庵房。
寺中古樹參天,山嵐霧靄,被雨水打濕的枝葉蒼翠欲滴。漫山青綠,襯得頎長的背影修如青竹。
兩個小沙彌走過來,雙手合十,“殿下,伊施主說要與主持一起誦經,請殿下自便。”
入寺之前,伊柘曾提過,若是寺中方便,他想多住幾日。
小沙彌走後,衛樞對著任知宜上下打量一番,確定她身無大礙,方輕聲道:“走吧!”
穿過一片竹林,進入後山山門,沿齋堂向西,可見一四方周廊。
四麵白瓦高牆,重簷琉璃屋頂,回廊曲繞,不似一般群房簡陋。
推開東廂房的門。
林七和林九站在房內。
衛樞打開案上的黑漆木盒,“這是你要的禮部卷宗。”
任知宜微怔。
“孤僥幸找到一位當時即將致仕的禮部主事,他告訴我那幾位告到禮部的舉子姓名,與你所說的不謀而合。”
任知宜匆匆翻看,卷宗上麵記載著這幾人的籍貫出處和會試成績。
旁邊的案卷放的是大理寺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