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娘身軀一震,癱坐在地上。
任知宜蹲下身子,目色溫柔,“雲娘,算了,還會有彆的辦法。”
“可是……”,雲娘笑中帶淚,“這是最快的法子,對嗎?”
任知宜垂眸,“還有馮大娘子。”
“你們的話我都聽見了!馮大娘子這種人,若在公堂之上突然反口,我夫君的仇便報不了了。”
雲娘咬著下唇,神思恍惚地望著停在窗欞邊的黃雀。
尖尖的喙嘴啄著窗框,小心翼翼地邁著爪子,一步步地朝前走去。
雲娘怔怔地看了半晌,當年成婚後的第二日,夫君曾送給她一隻雀鳥,同樣是紋黑色的貫眼,嫩黃的腰羽,也帶著小小的喙嘴,很是可愛。
隻不過,在知道夫君死訊的那一日,她將那隻鳥放飛了。
雲娘緩緩地撐起身子,拍了拍裙角的塵土,神情淒然。
“東家,就這麼定了吧!我滾過這一遭,就算對得起他了,日後返鄉,我就能心安理得地改嫁他人。”
說完,她轉身離去,再不回頭。
——
天亮之後,門肆掛上招牌開始迎客,街市上的百姓漸多,又是新的一日。
“花,糕……”,拖長的叫賣聲層層疊疊,傳入院內,透著幾分市井煙火氣。
雲娘坐在銅鏡前,梳蓖自發間順滑而過,發尾被握在掌心裡。
青絲染霜,不過雙十年華,竟也華發早生。
雲娘細描黛眉,涵煙眉輕盈朦朧,如煙含醉,最是考驗手功,因為無人答深淺,她畫得極慢。
對鏡攬照,煙籠秋水,如夢似幻。
雲娘笑笑,這倒是自己畫得最滿意的一次。
如此甚好!
她謝絕了諸人的陪同,獨自一人來到大理寺。
門前守衛正逢更值,瞧見一纖弱女子立於門前。
“提告?”守衛見慣了,答得極順溜,“前行五十步,右轉直行,是兆京府衙。”
雲娘福身道:“民女夫君之案已審結,民女想要過釘板,提請大理寺重審。”
守衛愣了一下,細瞥一眼,她一身孝服,頭戴白色絹花,纖細的四肢隱在寬大的袍袖下,顯得柔弱無依,楚楚動人。
“這……”,守衛心有不忍,勸道:“你還是走吧!你這身板兒,隻是白送性命。”
雲娘輕聲道:“民女心意已決。官爺若不同意,民女就撞死在大理寺門前。
守衛大吃一驚,忙交代其他人看好這女子,急匆匆進去稟報。
急奔之下,慌不擇路,正好與人撞個正著。
他定晴一看,“唐捕快!”
唐橘揉著撞疼的胳膊,“慌裡慌張的像什麼樣子!出什麼事兒了?”
“外麵來了一女子要滾釘板,屬下正要去稟明大人。”
唐橘打著哈欠道:“寺卿大人和少卿大人去了鄰縣,一時之間回不來。”
守衛犯了難。
唐橘笑道:“餘寺正此刻在刑堂!”
——
大理寺正餘則光聽了守衛的話,放下手中燒得通紅的烙鐵,眯著小眼,“走!去看看。”
餘則光見到雲娘,問明來由,唇角生出一絲笑意。
這不是天降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