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爹的心目中,非要宜室宜家,方是女子本分嗎?”任知宜輕聲問道。
“不是本分,是幸事!
任平握著她的手,語重心長道:“你自小聰慧堅韌,頗有主見,為父想著日後為你尋一書香門第做婚配,不求富貴榮顯,隻要對方人品端正,家宅安寧,便能一生順遂。”
“爹,萬事豈能儘如人意?”任知宜薄唇輕抿,“單說靈州如今的境況,百姓貧苦,又遭鄆人欺辱。這世道若是不公、不寧,我們就算想要獨善其身,也未必能如願。
任平略為所動,沉吟半晌,問道:“太子為人如何?”
“殿下清正端方,胸懷韜略,極惡朝官貪墨,常哀百姓之艱,如若日後登基,必是一代明君。”
從未聽女兒如此誇讚過彆人,任平神情動容,拊掌驚歎道:“果真如此!是我大胤之幸啊!”
此時,牢房的門被打開。
隔得老遠,便聽到刑部郎中徐誌的笑聲,“恭喜任大人出獄啊!”
獄卒打開鐵鎖,徐誌跨步而入,語態殷勤,“殿下命本官務必在今日之前趕到,本官日夜兼程,終於不負殿下所托。”
任平受寵若驚,慌忙作了一揖,“讓徐大人受累了!”
徐誌回禮,和煦笑道,“大人客氣了!殿下掛心大人,都是出於對女史的信重。朝廷也知道靈州府衙艱難,此番大人失察,是情有可原。”
任平微怔,這一席話,正印證了剛才任知宜所言。
朝廷果然沒有要追究他的意思。
這話雖是寒暄之辭,卻也是實情。徐誌心思玲瓏,於公,靈州地遠貧瘠,是朝廷根本不想管的一個爛攤子;於私,在路上,他連收太子三道急令,明顯是太子對此事極為上心。
朝野上下皆傳,任知宜匆忙離京,乃是與太子生了齟齬,不過照他看來,傳言不過是空穴來風。這位東宮幕僚,日後還大有可期。
“本官已備好馬車,明日回京,不知女史是否與本官同行?”
任知宜回望父親。
見任平緩緩地點了點頭,她屈身行禮:“叨擾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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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向前行進,山南道的群山碧水漸漸縮成一道道虛影。
任知宜想起與父親臨彆前的場景,眼眶微紅。
兩輛馬車,一輛向北,一輛向南。
臨行前,任平特意提前進城,買了一袋桂花糕,用油紙包著,冒著熱氣。
輕嚼一口,桂花的香氣盈滿唇齒,像極了小時候的味道。
“我兒長大了!”任平撫著她的頭,長長歎了一聲,“為父想了很久,我兒比任何人都聰慧通透,從來不是困囿於後宅之人。”
“爹!”任知宜輕咬下唇,聲音略帶哽咽。
“為父為官一生,空有抱負,可惜才疏學淺,力有不逮,我兒能為朝廷儘忠,為生民請命,為父心中快慰。”
十幾年的邊官生涯,將一個躊躇滿誌的青年蹉跎得霜華滿鬢,隻是初心依舊未改。
任平眉目舒展,削瘦的臉頰上浮現出一抹清雋溫潤的笑容,“既然朝廷讓為父官複原職,我便要儘力做好這一任父母官。
日後我在靈州,你在京城,相隔千裡,務必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常寄信回來。”
任知宜心中不舍,含淚點頭。
“你一向聰慧過人,爹沒什麼好交代的!”任平的眼神溫厚,“隻須記得,不要過於勉強自己。”
一下子,任知宜的眼淚奔湧而出。
“父親保重!女兒拜彆!”雙手交疊,屈身伏拜,額頭磕在白玉般的指節上,久久不能起身。
車輪滾滾,山重水複。
任知宜望著遠處山巒起伏,又濕了眼眶。
“任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