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時分,天色朦朧,氤氤氳氳。
景暘與凊葳並肩走在青龍坊的巷子間,看凊葳自打見了淩芸便悶悶不樂,景暘輕聲問道:“怎麼,吃醋啦?”
“沒有。”
“就彆嘴硬了。”
見凊葳這般憋悶的樣子,景暘反而想笑,“淩芸向來牙尖嘴利,你又說不過她,何必跟她計較,自討沒趣呢。”
“你跟誰一夥的你!怎麼幫著她說話?”
“我哪裡幫著她了,我說的是事實好嗎。”
凊葳白了景暘一眼,心想,也是,自己的確說不過淩芸,即便是前頭嘴上討了便宜,那丫頭也會逮到機會扳回一局,而今自己馬上就要嫁到東宮去,終於要離她遠遠的了。
可又想到自己屈居嘉懿之下,心裡更不是滋味,“我就是氣不過,明明我爹是嫡子長孫,憑什麼現在卻還要事事看二叔臉色,連我和弟弟們都低人一等。”
“舅舅們的事我不敢妄言,不過你現在不是有我了嗎,我替你爭回來體麵。”
“屈居人下,哪裡體麵?”
“名分上是我對不住你,可是你也明白,在這件事上,我也沒有說話的權利,從小皇祖母給定下的婚事,連父皇也沒法改變。”
“可是和淑皇太後都已經駕鶴西去了,又有什麼不能改的?”
“皇祖母是不在了,可是嘉氏仍是第一權臣,
父皇亦要仰仗,旁的你不懂,嘉貴妃你還看不明白嗎,後宮之內,獨她一人無子,卻聖寵不衰。”
“那說明陛下對她是真心的。”
“除了太子妃之位,父皇能給嘉貴妃的,我也能許給你。”
被景暘目不轉睛地定了許久,凊葳自覺羞澀難當,“知道啦、知道啦,你快彆這麼瞧我了,這在街上呢。”說著凊葳推了景暘一下,“還不快回去,再晚就要下鑰了。”
“不急,今晚二弟在太微宮設宴,邀了我們兄弟過去吃酒,我喝不過他,晚些過去也好躲過去一些。”
“哪有你這樣當哥哥的,你不過去,他們怎好開席。”
“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早讓福祿遞過話了,反正每次都是三弟纏著二弟喝酒,有他在就行了。”
一場微微細雨過後,空氣中彌漫著沁人心脾的清新生氣,聞著舒心,可春寒料峭,這差事卻又壓得心焦。
高舉過頭頂的雙手早已經支撐不住了,便是咬牙生生地硬挺著,也難以阻止它們不停地顫動,晃得仿佛連整個身體都在發抖。
終於,殿門開啟的吱嘎聲幽幽綿長,從大殿裡滲透出來的燭光,映在兩膝前的地麵上,昏黃裡漸漸出現的黑影,燃起期待已久的希望。
眼見著那雙龍紋靴子進入視線,卻不想在靠近的刹那間,極其自然地繞了過去,未待開口示上,便聽見李正德高宣道:“擺駕有鳳來儀!”
正扭過頭,試圖想去改變什麼,嘴裡才蹦出一個“皇”字,卻看見躬身站在殿前石階下首的阮大人朝自己搖了搖頭。
後麵的話,便隻得生生咽回肚子裡去,最好是發了黴,爛掉,臭掉。
出了皇極門,便瞧見恪純公主站在石獅的一角,淡淡地看著禦輦儀仗離去的背影,麵無表情。
這個承繼了她父皇的睿智果敢,如其母妃聰穎貌美的天之驕女,從十二歲起便可獨當一麵,是掌管由司籍、司樂、司賓、司讚和彤史五司組成的尚儀局的尚侍大人。
她替皇後掌管內宮諸事多年,一向雷厲風行,喪夫歸靖後,性格大不同前,更是變本加厲,說一不二。
心中發怵,不禁倒吸一口冷氣,疾步上前叩行跪禮,“臣給公主請安,公主......”
景昕笑著打斷道:“越尚儀辛苦,彤史這檔子差事應該是六局中最難辦的,本宮掌管尚儀局多年,自然知道其中的苦澀,卻也奇怪,本宮經手不過幾年光景,這彤史一司的人換得是最勤的,亦不知是否是本宮過於嚴苛了呢?”
“公主......”
景昕再次打斷越尚儀的話,“溜須拍馬也得看是什麼馬,聽說東都的山林裡有一種馬,雖有一張馬臉,卻長著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