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本子肯定跟選秀案檔一樣,無非寫著生辰八字,家族成員,多的不過就是何年入宮,
何年晉封,何年生子,何年薨逝。自古以來,所謂的史書工筆,不過如此。
淩芸深呼一口氣,果斷地轉過身,朝身邊的秋菊淡淡地說:“走吧。”
由西內院的東門出來,行過西苑前曲折蜿蜒的石子路,在錯亂交橫的假山中,瞧見一個身影由皇極殿外廊西後門方向過來,在一棵槐樹下躲過值夜的一列宮人,之後左轉,徑直往西宮而去。
秋菊悄聲對淩芸道:“主子,你瞧那人,奴婢看著怎麼有點像陛下身邊的衛貞容?”
一聽此言,淩芸大步上前,看著那人手裡提著一個食盒,一麵疾步離去,一麵四下觀望,雖然看不清那人的臉,但瞧她那身最高女官的宮服,淩芸斷定那人必是燁帝身邊的玉婕。見四下裡無人,淩芸急忙拉著秋菊,“跟上去。”
忽見淩芸和秋菊匆匆進了永壽門,景明一愣。
“福祐,你先回去。”
眼看景明正大步流星向前走去,福祐緊追了幾步,囁嚅道:“殿、殿下......”
“不許跟來!”
福祐又要開口阻攔,倏然刮起一陣風,卷著細沙迷住了他的眼。他被迫停下腳步,下意識緊閉雙眼,伸手捂住口鼻,低頭閉息。
等他能再睜開眼時,隻看黑夜裡星點白影閃爍。他不禁將兩條手臂扣緊,鎖住懷裡的卷宗,打了個寒噤。
風卷起層層銀杏葉,連著塵土成煙,淩芸和秋菊跟著玉婕一路,到了一處隱蔽在亂林中的院子前,突然不見她的蹤影。
瞧著斑駁的紅牆上爬滿了蕭條枝乾,院門兩側的石獅上掛滿蛛網,門口的台階也有明顯的裂痕,左側僅剩的那扇門朱漆破裂,門上的銅釘黯淡發黑,門洞簷下的匾額字跡磨損嚴重,辨彆不清。
淩芸不禁抬手遮在口鼻前,屏著呼吸,拎起裙角,小心踩下每一步,生怕腳下紛亂的落葉製造出暴露蹤跡的聲響。
跨進門,穿過九步長的門洞,是一百壽石影壁,繞過影壁,豁然開朗,雖然滿眼斷壁殘垣,可威嚴絲毫不減,布滿青苔的漢白玉甬道直通重簷歇山頂大殿,兩側闊綽的廣場上各立著一個華表,四周擺著銅缸。
忽見有一黑影在大殿的西山牆閃過,秋菊急切地扯了扯淩芸的衣角,低聲道:“主子,在那邊!”
瞧著黑影由側門往後院去了,淩芸毫不遲疑,疾步跟上,通過側門,後院很小,隻是一排罩房,唯有西側有一月亮門可以出去。
經過月亮門,順著腳下的石板路,淩芸和秋菊走進一片銀杏林,漸漸地,石板路被落葉和泥土掩埋,淩芸隻好憑著感覺在林子裡穿梭,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看到了大路。
淩芸掐著腰站在一個銀杏樹下喘氣,卻聽見秋菊在身後驚道:“主子,你快看前麵,那不是咱方才進去的那個宮門嗎?”
一模一樣的宮牆,一模一樣的石階。
淩芸蹙眉,“我們被騙了。”
秋菊緊張道:“怕是衛貞容發現我們了。”
“看她那樣子就是輕車熟路的,甩掉我們自然也是輕而易舉。”話間,淩芸很是隨意地朝身後瞟了一眼,卻發覺秋菊並不在自己後麵,她猛然回身,環顧四周,空無一人。
“秋菊、秋菊!”輕喚了幾聲,並無回音,淩芸頓時心內發毛,在原地來回打轉,東張西望,驚慌不已。
景明本是追著淩芸和秋菊進了銀杏林,可跟了三五步之後便不見她二人的蹤跡。無奈之下,他隻能在樹叢中徘徊。
不久之後,隱隱聽到了枯枝被踩碎的聲音。他朝那聲源處尋去,卻看秋菊昏倒在一處宮苑前,卻不見淩芸。
恍惚有燈火閃爍,隻見一個人影飄過,可在景明疾步上前追趕的時候,那人卻又在不遠處停下腳步,從容鎮定地回頭看他。
當景明看清那張臉的時候,心裡似被火灼燒一般煎熬,腦袋裡像裝滿了漿糊,完全不能思考,他漸漸停下了腳步,眼睜睜地看著那人淹沒在這黑夜之中。
陰風卷起銀杏葉拍打在景明的身上,就像一根一根細如發絲的針,刺痛每一寸肌膚,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卻讓景明周身發寒。
猝然,眼花繚亂,頭疼欲裂,呼吸急促,景明佝僂著背,一手按著腦袋,一手捂著胸口,大口喘氣,一時腿腳發軟,他不由自主地癱坐在地。
腦海裡就像在演皮影戲,不斷閃現著宸妃的身影,曾經那些禁錮他的,揮之不去的夢魘,一幕接著一幕,輪番上演。
“殿下!殿下!”
隱隱聽到有人說話,景明緩過神來,隻看腳下放著幾本卷宗,再扭過頭一瞧,正是福祐。
“殿下,你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景明此時已經完全清醒,剛才的症狀已然消失,他突然慶幸福祐跟了過來,扶著他站起身,急道:“快去尋淩芸!”
忽聽身後的林子裡有異動,淩芸轉身便見不遠處有個宮燈在地上打轉,淩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