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暖閣的門重重合上的聲音像無形的手掌,狠狠地抽打在燁帝臉上,低眼看紙上格格不入的“不怨”二字。
他拿起葉邈放在案上的小匣子,在打開的過程
中,雙手不自覺地顫抖,腦海裡回想起葉邈的話。
“啟稟陛下,經檢驗,此物乃滇地奇毒——慟情!”
不覺間,那夢寐之中的麵容出現在眼前,“九郎,情之切,慟之深。以我之愛,送你以香。”
燁帝恍然失神,腿軟無力,跌坐在龍椅上。
“妹妹回去吧。”
猝然聽到皇後的聲音,寧妃一怔,抬頭看皇後正站在月台之上看她,不禁質問:“臣妾在此求見陛下,並不妨礙娘娘吧。”
“自然,無礙。”
“那娘娘為何要臣妾回去?”
“妹妹已然跪了半日,這天寒地凍的,本宮也是怕妹妹身子受不住。”
“多謝娘娘關心,臣妾不冷。臣妾難得可以到禦前來,還請娘娘寬恩,給臣妾這個機會。”
“妹妹既如此相求,本宮自然不再相勸。隻是本宮要提醒妹妹,妹妹若是因此感染風寒,怕是更不便到禦前來了。”
“娘娘大恩,臣妾沒齒難忘。”
“對了,可要恭喜妹妹了。”
“臣妾何喜之有?”
“陛下恩準,許四殿下選妻,建府出宮。”
寧妃震驚不已,“什麼?”
“如此大喜,本宮也沒什麼好東西賞給妹妹,”皇後仍一副端莊模樣,“自明日起,妹妹的綠頭牌就重新掛上吧!”
蓮心的事,始料未及。驟然得知她有孕,於淩芸而言,可謂當頭一棒,五雷轟頂。
因為此前先後經司藥司常侍、太醫院禦醫和玉娟三人之手,皆確認她無妊娠,淩芸還慶幸不已,景明不必背負強加給他的責任,就不算完全落入景曄的圈套之中。
怎知,事與願違,百密一疏。蓮心和景曄竟這般膽大妄為,可怎麼就在眼皮子底下出了問題?
淩芸實在想不明白,花晨月夕前後門都安排了上夜的宮人,景曄也很久沒有露麵,蓮心幾乎足不出戶,到底是哪裡出了紕漏,讓他們鑽了空子?
雖然事發突然,但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之後,震驚之餘,淩芸並不隻是傷心,而是很快接受了事實,更沒有想過多無謂地埋怨蓮心,她所想的是麵對如今的情形,她和景明應該如何處理與解決。
現在可以肯定的是,燁帝能撞見景曄絕對不是巧合,但是縱觀燁帝對景曄一貫的溺愛,他是否會真的狠下心嚴懲景曄呢?
相比以往,麵對這種挑釁,景明必會暴跳如雷,可這一次他卻顯得淡定很多,似乎比自己早知情。
苦思無果,淩芸想要去尋景明,問個究竟。
豁然掀開棉門簾,卻見景明坐在門前的台階上,驚得淩芸愣在原地。
景明察覺到身後有聲音,回頭隻瞧是淩芸,她一腳踩在門檻外,另一腳踩在門檻裡,打著簾子瞪眼看他,“芸、芸兒?”
景明急忙站起身,想走到淩芸跟前,哪知他剛一邁步,卻一腳踩空,整個人跌了下去,“哎呀!”
淩芸嚇得跑過去扶他,“景明小心!”
還好淩芸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景明揚起的手,拉住他不至於磕到腦袋。
淩芸使勁扯著景明的手臂,想要把他拽起來,“快,起來看看,有沒有傷到哪裡?”
“沒、沒事!我沒事!”景明手腳並用爬起來。
“摔疼了吧?”淩芸緊張地問。
“不疼,就腳蹲了一下而已。”
景明由著淩芸給他拍打身上的泥土,趁機打量她的神色,竟瞧不出什麼異樣來。
看著景明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想來他是真的沒事,淩芸忍不住伸手打了他一下,嗔怪道:“大冷天的,在門口坐著算怎麼回事,叫人看去,以為我給你氣受了呢。”
“我這不是沒臉見你嘛,怕你傷心難過,不敢上前。”說著景明一把摟住淩芸,“還以為你會哭呢。”
“都已經這樣了,哭還有什麼用!上次我就做好心理準備了!”
淩芸沒好氣地推開景明,“怪冷的,彆貧了!進去說話!”說著扭頭往屋裡走。
景明故作開心,緊跟著淩芸的腳步,“好嘞!”
行至暖閣,淩芸回頭,雙手抱臂,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質問景明,“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景明一眼就識破淩芸這架勢是想詐他,便一臉無辜,佯裝不知,“什麼怎麼回事?”
“彆裝了,今日之事,你敢說你事先毫不知情嗎?”
“不敢。”景明吃癟,跟那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那就老實交代了吧。”說著淩芸坐在圓桌前,自顧自地給自己倒水。
“我昨晚從皇極殿回來的時候,父皇就告訴我,他在這裡逮到了景曄。”
淩芸神色未改,拿起杯,抿了一口茶水,又問:“還有呢?”
景明的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沒有了。”
淩芸差點被這口水嗆到,驚道:“這就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