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色的太陽散發著無力的微光,融化在遙遠的天際。墜日黃昏之下,那偌大的圓盤一點點下落,帶著朦朧的銀環,消失在地平線上。
薑月皎坐在運輸台側,修長的雙腿在空中一晃一晃,她的身後是高聳入雲的天梯,頂端停靠著末日以來人類最後的希望,主宰號飛船。
她的腳下,是在廢墟上建立起來的E基地。
隨著夜幕的降臨,基地的燈光一點點亮起來,發動機的聲音顯得遙遠又縹緲,隻有身邊的錄音機轉動著磁帶,向她一點點播放著電影的錄音。
“有人是淺色的,
有人是緞色的,”
薑月皎低下頭,靜靜享受著這片高處的寧靜,風在她的腳下,縈繞著基地外層的防禦能量罩,空氣和粒子的撞擊,偶爾發出溫柔的青光。
能量罩之外,是肆虐的風暴和荒野。
“但偶然間,
你會發現虹色的人。”
“當你遇見的時候,
什麼也比不過他。”
轟——
身後升降機發出巨大的轟鳴,如同巨獸咆哮著橫衝而上,薑月皎關掉錄音機,將小巧的磁帶取出,小心放進包裡。
這盤電影錄影帶是她保存下來為數不多的黑暗時期之前的東西。
末日降臨後,整個地球環境急劇惡化,動物的變異與人類的精神力覺醒幾乎是在同時發生,但卻阻擋不了原本美麗的家園變成如今的地獄。
人類隻能居住在基地的能量罩之下,艱難抵抗著變異動物的攻擊。
E基地是歐亞大陸僅剩的最後一個大型基地,幸存者們最終團結在一起,利用僅剩的資源共同建造通往太空的主宰號飛船,這是他們唯一的逃生方舟。
升降機運送著飛船部件急速而上,薑月皎站起身,晚間的維修檢查就快開始了,作為精神力較低的覺醒人,她無法參與戰鬥,隻能作為後勤負責基地的維護。
忽然,腳下的重力急劇降低,隻是一瞬間的變化,失重感潮湧而來,又瞬間消失殆儘,她驚訝地回過頭,腳下基地淺色的燈光悉數變為慘烈的紅,警報聲刺耳地回蕩在每一個角落。
而遠處揚起的沙塵暴之中,有無數瘋狂的黑影在晃動。
出事了!
她跳下平台,順著鋼梯往下爬,以往變異動物並非沒有攻擊過基地,但隻是拉響了局部警報。薑月皎的速度很快,穿梭在廢棄的城市裡,一刻不停地朝著前方跑去。
很快,她遇到了越來越多的覺醒人,但不同於以往的戰鬥狀態,所有人都在沿著她而來的方向而去。
潮湧的人潮讓她越來越難以前行,直到一隻手將她拉到旁邊的巷子裡。
青年穿著一身黑色戰鬥裝,清俊的臉上神情嚴肅,雙手按著薑月皎的肩膀:“你瘋了?!”
顧易星頓了頓:“所有人都在朝升降台走,你往前去做什麼?”
薑月皎沒法說話,她在覺醒時傷到了咽喉,在生存是第一位的末日,沒人願意為了一個啞巴學習手語,顧易星是她唯一的朋友。
於是她比劃:那位呢?
顧易星知道她說的是誰,幾乎整個E基地,就沒人不知道韓讓的存在,他是基地精神力最強的戰鬥者,如果沒有他,變異動物早就將這裡夷為平地。
但現在一片混亂,誰還管的上彆人。
顧易星告訴她,韓讓在基地前麵,但是這一次的變異入侵規模太大,基地是擋不住的。所有人都想逃,留下來隻會死。主宰號其實早就建造完畢,隻是承載空間有限,不可能讓基地所有人都離開,現在去搶位置還來得及。
薑月皎掙脫開他的雙手,依然逆著人潮往前麵跑去。
身邊的人越來越少,衝出基地邊緣的時候,她的耳邊瞬間充斥滿了變異動物的嘶吼聲,能量罩搖搖欲墜,沙地上堆滿了覺醒者的屍體和漆黑的方塊,鞘翅目的大型變異昆蟲張開凶猛的口器,一隻四人高的虎甲驟然跳起,卻被無形的力量狠狠拍下,被猛然砸在地上,隻能發出無力地嘶鳴。
但更多的蟲子衝了上來。
在凶殘的蟲潮麵前,整個基地顯得脆弱不堪。
抵抗者的屍堆前方,站著一個黑色的人影。
前線這裡的覺醒者已經死光了,能量罩搖搖欲墜,所有人都在朝升降台逃去,隻有韓讓依然還在這裡。
精神力不僅可以用來戰鬥,還能幫助人類進行偵查,不用轉身,他也可以察覺到薑月皎的存在。
她認識他,基地的英雄。
但他卻不認識她,因為她隻是個沒用的小啞巴。
她感受不出這種層次的戰鬥,隻是看見那個平日裡冷淡而強大的男人微微側過身,漆黑的碎發在狂風下搖晃,露出堅毅的下頜。
她是跟著韓讓一路走到E基地的,但那時他還是個少年,從屍山蟲海中殺出了一條路,而她像個卑劣的尾行者,一路遠遠地、小心地跟著他。
現在少年已經變成了青年,好看的側臉輪廓清晰,褪去青澀之後,隻剩令人畏懼的強大。
韓讓頓了頓,伸出有力的手臂往前一捏,一陣尖銳的嘶鳴過後,漫天掉下來無數龐大的蟲屍。
他伸出手,從腰間的皮帶上取下一個巴掌大的小包,操控著精神力將東西遠遠地仍給後麵的人。
薑月皎起先有些失神,但很快明白他動作的對象是自己,她上前接過小包,還沒來得及看是什麼東西,就聽見他的聲音夾裹著風而來:“把它給主宰號的船長。”
“你,離這裡遠點。”聲音冷漠,夾著淡淡的不悅。
男人說完,靜默地轉過身,繼續獨自對抗漫天的蟲潮。
包裹像是某種獸皮製成的,她才反應過來儘管漫天風暴,身邊倒叉著無數的蟲類殘肢,卻沒有一個傷到她。
這是韓讓在她身上施加了精神保護。
她留在這裡,隻會讓他分神,但如果手裡的東西可以幫到他——
薑月皎快速後退,她知道韓讓不會在這樣壓力巨大的關頭分出精神力來查探她的動作,但她依然做了手語:
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