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來的人多, 但葉閒野心知肚明,其中認真來“應招”的沒有幾個, 大多數都是些聽到了些許風聲, 這會兒又瞧見鍛劍閣搞出個事來, 所以來看看熱鬨的罷了。
但葉閒野並不著急, 他本來就是想要在這個時間揚名藏劍山莊的鍛造技術, 現在有了硬件, 還怕他們過硬的鍛造本事傳不出去嗎?
再說怎麼也算是聖上禦批的鍛劍閣, 有他這個真有本事的人坐鎮, 真金不怕火煉, 早晚會闖出名堂來的。
冷酷無情的葉閒野揣著對自家門派的迷之自信,對上宮九明顯看好戲的眼神,更加泰然自若了。
選學童並不是什麼需要技術含量的活兒, 隻要年齡不大好使喚, 對鍛造懷有敬畏之心,最好還能有幾分基礎, 就可以了。
因為最後一條,魏小六成功入選。
葉閒野打眼一看,就看到了他手裡捧著的鐵疙瘩,對於外行來說,這東西又醜又笨重,但葉閒野知道這是鐵母,是一塊經過經年累月敲打的,去了大部分雜質的鐵, 想要鑄一把好劍,一塊鐵母是基礎中的基礎。
這讓葉閒野微微詫異,忍不住問道:“這鐵母是你自己打的嗎?”
明顯是鍛劍閣領頭人的問話,讓魏小九激動得渾身顫抖,拿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回答這個問題:“回大人,正是小的捶打的,小的之前在一家鐵匠鋪上工,這塊鐵正是從第一天開始捶打的。”
“可惜小的愚笨,打了很久也沒繼續讓它變小。”
葉閒野挑眉,從魏小六的手中鐵母,對魏小六來說捧著都微微汗濕的鐵母,在前者手中,卻分毫不顯吃力,這人的皮膚白得顯眼,手背上的筋骨脈絡清晰可見,在烏黑笨重的鐵母襯托下,更是如此。
魏小六瞥過一眼,就好像生怕驚擾了誰一般迅速低下頭。
一旁默不作聲,仿佛自己不存在的宮九意味不明地瞥了魏小六一眼。
葉閒野清淡地笑了笑,麵對這種小兒科的疑問,他好心情地回答:“自然是因為這塊鐵母已經被你錘打完了大多數的雜質,想要讓它變得更小,需要的就不光是蠻力了。”
葉閒野看著瘦不拉幾,灰頭土臉的魏小六,仿佛看到了當初的自己,將鐵母還給魏小六,輕聲問道:“你叫什麼?”
仿佛有了一絲預感,魏小六身體顫抖的幅度更大了,但還是穩住了聲線回答他:“魏小六。”
“小六,小九,哈,是個好名字。”葉閒野暗含笑意地瞄了一眼一旁的宮九,繼續問道:“小六,你可願做我的弟子?”
另一隻靴子終於落地,魏小六心有猜測還是抑製不住自己的狂喜,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下後,連聲道:“我願意!我願意!”
“拜見師父!”
沒有拜師要用的茶水,魏小六十分機靈地將手中的唯一的,也是他耗費多日的心血鐵母舉過頭頂,手臂在以肉眼可見的顫抖著。
葉閒野一愣,隨即露出點真心的笑意,雖然這笑意轉瞬即逝,卻不妨礙他對魏小六有了些好感,他想了想,將鐵母推了回去,還不等魏小六恐慌,就對他說:“你這混小子倒是機靈,不過這鐵母我不能要,還是改天正經地來拜一拜罷。”
說了這話,言語間就是要認下魏小六這個徒弟了。魏小六傻笑著沒說話。
葉閒野搖了搖頭,囑咐道:“既如此,你就收拾收拾東西,來鍛劍閣住吧。”
魏小六精神抖擻地大聲應了,然後不等新出爐的師父吩咐,就十分有眼力地退了出去。
屋內一時陷入寂靜。
這是鍛劍閣的一件側房,還沒想好有什麼用途,所以屋子比較空曠,也是葉閒野剛看到了魏小六的那塊鐵母之後心血來潮,不想有人打擾才找了間屋子談話,現在魏小六出去了,葉閒野卻沒有想要立刻出去的心思。
宮九漫步到他身邊,拖過屋內唯一的一張椅子坐在葉閒野身邊,而後者則通過窗戶,看著魏小六蹦蹦跳跳地出門,忍不住感歎了一聲:“我師父還沒找到,自身卻是要做彆人的師父了。”
宮九想要往葉閒野身邊湊的動作一頓,接著不動聲色地斜過半邊身體,用目光細致地描繪他的側臉,這還是葉閒野第一次在他麵前提起他的曾經,不管怎麼說,宮九都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隻聽他若無其事地開口:“做師父不好嗎?”
葉閒野沉默了一瞬,他的眸子在那一瞬間變得極深,無數的念頭在裡麵翻滾,使得他十分危險,麵對徒弟冷淡的麵孔,在麵對宮九時悉數剝落,寂靜的眼眸中仿佛盛著盛放的,流動的焰火,那是在極靜與極無聲中綻放的,若非宮九一直盯著他的側顏,就險些錯過了。
這份意外的發現讓宮九一愣,隨即心頭一抖,一種說不出的興奮從脊背瞬間席卷了他的感官,宮九眼看著自己扶著椅子的手臂小幅度地顫抖著,他絲毫不慌,並且嘴邊咧開笑容。
就算這樣,宮九的聲線也是四平八穩的,絲毫看不出他激動得渾身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