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年末,三清山不再落下靈山,建木樹冠不再熠熠生輝,十二妖祖分身如同山脈一般屹立在南水之外,人妖均為仙人的葬禮做好準備,擎蒼該沉睡積蓄力量之時,
她依舊在致力於改良五靈穀、印刷與紙張技術,傳訊器物,對於未來人族製度改進和深思。
她開鑿出一條條路來,縱然隻是鋪下了第一塊磚。
終於擎蒼倒下了,她的一切力量按照原定的計劃開始收斂積蓄。
擎蒼臥在床榻上,雲渺與華陽帶著眾多人族大能投下化身,數千年來唯一一次三教九流的大能都來了,乃至是昔日阻撓過道宗的仇敵。
凡人族大能均已到場,裡裡外外數百人站滿了屋舍內外,靜候她的遺言。
擎蒼望著天花板沉吟許久,嗓音平緩沒有任何起伏,更無對於死亡的恐懼。
“貧道一生有三錯,一錯是沒能拔出建木,給後人留下了禍害。二錯是沒能考慮到百姓,我們修士走得太快站得太高了,已經看不到地上的百姓。如今再想補救,卻又隻能留給後人。”
包含歉意的目光投向顧溫。
“三錯,沒能儘到一個師傅的職責,未能養育你成長,未能庇護你成人。徒兒你不必學我,莫要學我。人族沒救了你就跑,跑得遠遠的。”
“而你們,等到貧道死後,就讓三清道宗消失吧,重新變成玉清、上清、太清三派,如此往後想歸服建木也不是不可以。”
雲渺與華陽緩緩跪下,齊聲道:“上清(太清)若降,唯有吾等戰死。”
隨後三教九流眾多大能緩緩跪下,一部分人發誓死戰,一部分人無言,縱然不打算死戰者也至少認為應該跪下。
“最後為師有一個請求,徒兒把耳朵靠過來。”
顧溫以跪姿靠近床沿,擎蒼在其耳邊低語了幾聲,由於法力屏蔽其他人聽不到。
下一刻,顧溫微微瞪大眼睛,擎蒼神情訕訕道:“不行嗎?”
“自然可以。”顧溫露出無奈的笑容,道:“隻是師傅您總是出人意料,都這個時候了,要求竟然是這個。”
“什麼就這個,此乃為師個人的頭等大事。”
擎蒼舞了舞拳頭,失去力量讓她顯得嬌憨,此刻才讓顧溫想起她的名字。
李雲裳,一個人,血肉之軀,而不是徹頭徹尾的聖人。
言罷,擎蒼緩緩閉上眼睛,再度睜開時眼中那一抹神光消失。
鬱華眼中一滴淚珠滑落,她擦了擦,轉頭看著顧溫問道:“師祖說了什麼?”
“師傅不讓說。”
顧溫搖頭,耳邊回蕩起方才話語。
‘徒兒,以後能不能不要拜彆人為師?’
這便是她最後的私心,微不足道,讓人啼笑皆非,又顯得那麼小心翼翼。
隨後大能們接連離去,行至天外,無不止步拱手再拜。
鬱華徹底醒來,但顧溫沒有與她過多寒暄,轉頭回屋修行劍道真解,他窮極一切時間,日日夜夜都在修行。
【劍道真解圓滿,悟劍道極致,然則仙道有位,無以成仙】
——
大夏十九年。
運來的藥草開始連年逐漸減少,並非江舉才辦事不力,而是成仙地機緣開始由盛轉衰。
原本三月一茬藥草,到如今一年一茬,往後隻會越來越低。
用擎蒼的話來說,靈祖的第一口氣即將結束,下一口氣需要等千年後。
同年,雲渺與華陽一同下凡尋顧溫,三人齊聚一堂。
“既然師祖已經管不了事了,那道宗去向應該聽我們的,我想道宗不應分家。”
雲渺極其極其大逆不道的發言,讓華陽眉頭直跳,道:“吾等隻是承接夙願,建木一日不除,道宗一日不分家。”
“都一樣,都一樣。”雲渺擺手,隨後看向顧溫,問道:“你覺得如何?我們的玉清小天尊。”
顧溫反問道:“不分家,哪裡能養活那麼多修士?”
修士修行是需要依托靈山靈田的,道宗三派人數太多,所以才需要分開。
雲渺單手握拳,笑容淩冽道:“邊疆,靈田不夠就殺妖,服用妖丹。”
顧溫點頭道:“可。”
原定三清山最後三座靈山下放的日子。
各方勢力將目光投向九天,三清山最後三座靈山下放,三顆流星緩緩劃過天空,直入九天,破開雲層。
碧華洲,玄黃洲,雲隱洲已經有大能挪開山脈,用神通法術挖出了一個百裡坑洞,山下早在十年前就已經修建好一座城池供道宗弟子暫時駐留。
一個個修士踏劍臨空,在某一刻不約而同抬頭,隻見雲層塌陷,晶瑩剔透的靈脈顯露,如盤龍一般托舉著一座巨大的山脈。
玉清主脈,左右縱橫三百裡,其高九千丈,隱隱可見上邊無數道觀。
玉清山劃過了玄黃洲上空,在各方大能,千萬凡人仰望中,一路西去,並未落下。
與此同時太清山與上清山也是如此,都沒有按照原定計劃落下,而是一路西去,抵達了荒蕪的邊疆。
建木樹冠籠罩之地近在咫尺,妖影重重,煞氣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