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一對母女給了他五個銅板,看樣貌與服飾,便知是大戶人家。
婦女笑盈盈說道:“道長,你這五個銅板能買什麼?”
“能吃碗豬油麵。”
顧溫從衣袖裡掏出一本破書,舔了舔手指,不斷翻找。
“丹青州,百裡鎮,有豬油麵。”
年輕女子掩麵笑道:“道長真是不食人間煙火,五個銅板隻能買一個粗麵饅頭,想吃豬油麵得要十五個銅板了。”
“而且這豬油麵哪都有,何必來這裡專門尋找。”
言罷,女子也給了五個銅板香油錢。
顧溫在小鎮一處角落,於一家麵店之中坐下,喊道:“掌櫃,來一碗豬油麵。”
“好咧。”
很快,冒著熱氣的豬油麵被端上來,上邊多了一個雞蛋。
顧溫問起,他畢竟才十個銅板,拿靈石對方也找不開,送人就有違他節儉的作風。
掌櫃擺擺手道:“一個雞蛋而已,就當香油錢了。”
凡人百姓對於修士早已習慣,雖說食人之事以千萬計,但普通百姓並不知道,落到每個人身邊屬於極少個例。
百萬萬人,千萬人的失蹤隻能算是浪花,至少丹青州一地每年才十萬計,更是少之又少。
他們生活富足,世道太平,如此足矣。
對於道士和尚都抱有善意與尊敬。
凡人都比我大方?
顧溫不甘示弱,吃了兩大碗,隻付了一碗的錢。
“掌櫃的不用找了。”
隨後他出了店,拐彎挪移五百裡,拔山而起,群魔如老鼠般跑出。
一巴掌落下,皆化作肉餅。
這是天魔宗駐地之一,位於丹青州邊緣,借助江家渠道獲得丹藥,招收弟子。
顧溫本來是不打算繞遠路跑一趟的,如今他覺得有必要。
不深入紅塵,又豈知百姓之善,足以讓他出手除魔。
這一切自然也落到了天魔老祖眼中,他隻覺得顧溫要亡他道統,徹底斬草除根。
隨後,顧溫又繞行去了彆處,或是去吃某樣凡俗之物,或是逛隨處可見的風景。
唯一不變的就是在不斷朝自己靠近。
巨人每朝自己靠近一步,天魔老祖就越發緊迫,距離成仙也越來越近。
生死間有大恐怖,亦有大機緣。
天魔老祖察覺鬆動的境界,方有了不逃的念頭。
他要成仙,超脫於天地之外,擺脫天條地法。
否則今日逃掉了,來日也會像八百年前那樣,地聖隻是在生死簿上添上一筆,天地強者如雨後螞蟻一樣隕落。
昔日被視作禁地的葬窟,瞬間變成了一片真正意義上的死地,沒有一個活的。
如今已經成為了一處修士坊市。
三日,骨骼歸軀。
六日,血肉附骨。
九日,五臟歸位,六腑回軀。
一個俊朗的男子赤裸盤坐,褐色的肌膚泛著幽光,一呼一吸牽動天地法則。
一個巨大的靈氣漩渦形成,魔窟之中存在著湖泊大小的靈水,相當於千萬上品靈石,也是一個魔道大宗萬年來的積蓄。
隻是一瞬,湖儘乾底。
天魔老祖緩緩睜開眼睛,巨人已然來到門外,整個道場洞天被握在掌中。
也不知對方是戲弄,還是學藝不精。
擒拿洞天境單純靠蠻力,純粹靠一手金光咒。可此法並不是用來擒拿洞天的。就好比如常說的搬山之法,不可能有人單靠蠻力舉起一座山,絕大部分都是依托相應的土行法門。
顧溫就是在舉起一座山,洞天被捏的支離破碎。
天魔老祖一
步邁出,眼前一片開闊,綠水青山,藍天白雲。
一處山道上的茶鋪,青衣道人正坐著喝茶吃肉,將肉放到茶裡,吃一口又喝一口,油芯子飄在茶水上。
“道友吃肉又喝茶,便不覺得壞了茶香嗎?”
天魔老祖上前坐下,青衣道人自顧自的吃喝著,回答道:“茶就是用來解膩的,貧道庸俗吃不出什麼香不香。反倒是酒,喝起來千般味,萬般甜。”
“這叫葷茶,一口菜一口茶,我更喜歡叫早茶。這裡的菜品太粗糙了,都是些涼菜,要不是我的一位故人遊曆時路過,我也不會來。”
顧溫端了一小碗給天魔老祖。後者有模有樣的吃了一口,眉頭皺起,道:“此類汙濁之物,豈能入口,又與人黃何異?”
“醃製總是免不了的。”
顧溫似心情不錯一般,閒聊道:“你應該沒當過凡人,道宗有不食辟穀丹的傳統。有許多還未金丹的弟子,衣食住行與凡人無異。她築基期就下山遊曆,尋求突破金丹的契機,也為了參加天璿大會。”
天魔老祖不明所以,問道:“她是誰?”
“一位天仙。”
“築基期豈能稱天仙?”
“於我而言是的。”
顧溫自顧自繼續說道:“以前山的那頭就是火焰山了,八百年過去,賣茶人已經變了不知多少個,但隻要路還在就還會有人繼續賣。”
“我本以為能見她所見,聞她所聞,但滄海桑田總是有些風景消失了。”
天魔老祖皺眉道:“道友,你貴為超脫之人,怎麼如凡人一般傷春悲秋。我輩修士當以大道為重,摒棄萬情,方可見大道。”
這要是放他門內弟子,這般眷戀一個女子,他已經出手打死了。
天魔宗,容不下還有情欲的廢物。
他們要的是為了修行付出一切的求道之人,隻要對修行有益,任何事情都能準許的。
“她也說過這種話。”
顧溫放下茶杯,正眼看向了天魔老祖,指著太陽穴說道:“貧道心有雜念,你可否解?”
天魔老祖獰笑道:“伱這種情況,放我天魔宗都是讓你親手殺了她。”
“為什麼?”
“她命都給你了,還需要想嗎?”
“有道理,果然魔宗就是不一樣。”
顧溫眼中微亮,道:“我許你隻跪一條腿。”
“嗯?”
天魔老祖皺眉,當他回過神來時,已經跪下。
右腿跪地,無論如何都無法再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