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眼中的他(2 / 2)

李墨魚壓下不安,繼續按照劇本問道:“您的反轉元胎,就是種在了他的身上嗎?”

“是的。”

安如玉抬手攏起秀發於耳後,輕聲道,

“那是在第三年,一場大雪封了下山的路,空中飄著鵝毛大雪,我們剛完成了一位前輩的委托,在山洞烤火。

那時我突然很害怕。

害怕有一天,我與他也會如那位前輩一樣,因為一方壽元不足,而與道侶陰陽兩隔……

我思慮許久,回憶起了昔日天馬行空的想法,現在想來,那時候的我真是胡鬨至極。”

季雲早已帶上了耳機,神色嚴肅,認真做筆記。

黑曆史啊,全是黑曆史啊。

而聽到這裡,他不禁屏住了呼吸,怔怔沉默。

一如直播間彈幕突然沉寂。

安如玉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話鋒一轉,自顧自展顏笑道:

“我們走過八千裡路,途經三百一十七座道觀和寺廟,每逢路過,他必要進入坐而論道一場,然後便是三百一十七場論道全無敗績,可你們知道他是怎麼贏的嗎?”

“怎麼贏的?”李墨魚下意識問道。

安如玉噗嗤一笑:“那個家夥啊,進寺廟就與人家論道法高低,進道觀就與人比佛法深淺,人家問他是不是找事兒,他還一本正經地說佛道不分家。”

“可我就是喜歡他這般模樣,與人論道時‘我落座你就輸’的神采飛揚,還有那副厚顏無恥,我都喜歡,就是這般沒道理。”

她的眼瞳熠熠生輝,道:“那場大雪下,他送給了我一首詩。”

“詩?”李墨魚茫然,“那位不僅是道士、少俠,還是詩人嗎?”

“什麼狗屁詩人,就是偶爾的酸儒罷了。”

安如玉嘴角翹起,低喃道,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誒,感覺很不錯,尤其是後半句,半緣修道半緣君,他是在暗指遇到了您之後,無論什麼樣的女子,都不能令他動心了嗎?”

李墨魚腦海中已經是一片漿糊,早已方寸大亂,滿頭大汗。

即使是一旁的妙道宗宗主,此刻也是垂首低眉,神色莊重。

一種無形的壓力和氣場早已覆蓋了全場,李墨魚還能堅持說出上麵的話,已經是儘了全力。

屏幕前。

季雲一不小心捏碎了手裡的薯片。

主播塌房了家人們。

你說這李墨魚是文盲吧,她偏偏一聽就能聽出詩詞暗喻。

可你說她不是文盲,她居然不知道這首著名的詩詞出自唐朝詩人元稹之手。

自己的論文題目也出來了。

《關於我的天尊高祖穿越回上古時期當文抄公用後現代詩詞撩魔道妖女而結出的孽緣》

季雲心中瘋狂腹誹。

可臉上卻是麵無表情。

不僅僅是他,此刻直播間的彈幕也是空蕩蕩一片。

所有觀看直播的人,心頭都仿若有無數複雜的情愫紛至遝來。

那是淡如絲縷的哀傷,卻沉澱醞釀了千萬年之久,夾雜著歡喜、躊躇、迷茫、思念的追悔莫及。

而這份情愫的源頭,自然也隻能是等同金仙,映照諸界的安如玉!

可她究竟在哀傷、悔恨什麼?

後悔在那位身上種下了元胎?

安如玉輕聲道:“我此生最後悔的,便是明明他已經察覺到了我的真實身份,可我卻依舊沒有勇氣與他坦白一切。”

聽到這裡,直播間內的李墨魚悚然一驚,心神一顫地脫口而出:

“您始終沒向他坦白您的真實身份,那反轉元胎的事呢?如果他連元胎也察覺到了,那他豈不是會誤以為……”

聲音戛然而止。

安如玉微笑看著她,沒有反駁,隻是臉上的笑容似乎淡了幾分。

不知過了多久,她神色寥寥地輕喃著:

“那家夥很有文采的,不僅會寫詩,還喜歡編故事,不過他總說不是自己寫的,可這樣經典而膾炙人口的詩和故事,我卻從未在他處聽聞。

而在他反複跟我描繪的武俠故事裡,初出茅廬的笨少俠遇到了相伴一生的江湖女俠。

是俠女,不是妖女。”

她粲然一笑。

“我原本想找個好的時機和他坦白,我總以為我們還會攜手走過下一個八千裡,所以一切都還來得及,一定會有更好的解釋時機,讓我們冰釋前嫌……

可當分離的那一天到來,我才發現,有些人有些事,原來真的會來不及。

如果還能再見到他,我想告訴他……”

八千裡路風雨,江湖儘是醃臢。

可我依然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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