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周後。
上完白日的私教課,回到和室的五條甫一拉開障子門,便被一隻從頭到腳穿著厚實的小飯團撞了個滿懷。
“小悟。歡迎回來。很想你。”
埋在他身上抓緊時間蹭過兩下的女孩仰起頭。
由於並不熟練聲音並無感情,向上注視過來的貓瞳迸發出的光亮卻顯然不可小覷。
“知道了。”
“外邊冷,先進去。”
回應得雖顯敷衍,被一整個掛住黏上的五條並未有絲毫抵觸。
像撈小狗崽一樣將她往裡屋帶了帶,替人擋了下不斷向室內灌入的倏倏冷風。
“小姐小姐。”
注意到二人這邊的木村從身後笑著進來,掩好門,指指自己滿臉期待。
“那我呢?”
聞言,花開院千鯉這才從五條悟的手臂旁探出半顆被蹭亂的毛絨絨腦袋。
盯了半晌,乖巧回應。
“歡迎回來。林…村?”
五條悟:“噗。”
木村:“……”
“是木村啦小姐qwq。”
木村感覺自己被區彆對待了。
也請稍微努力一些記下他的名字吧!
*
一般情況下,解決完自己的課程和任務的閒暇之餘,五條悟會將時間全都花在花開院千鯉身上。
不論是識字又或是咒術界相關,不管對方能聽懂多少吸收多少,他也還是儘量想辦法讓她儘可能了解更多。
當然五條偶爾也會嘗試詢問千鯉一些事情,比如身體最近有沒有因術式而產生不適,沉睡的那四年感覺具體是何種狀況。
但凡千鯉聽懂就會好好回答。
她不大愛張口說話。
每次也隻有在麵對五條和木村才會多說幾句。
平常時候根本一聲不吭,大部分時間會用書寫和圖畫代替。
雖然一開始還比較接近於超高難度的解密,但隨著千鯉詞彙量增多,握筆也愈發熟練,五條悟竟也能夠從那堆歪歪扭扭的漢字和抽象的圖畫中獲得有用線索,拚湊出對方所要表達的內容。
從千鯉的“描述”可以得知,在她的認知裡自己並在那四年裡沒有一直沉睡,而是似乎存在於另外一個世界正常地活著。
不……
或許那也不能歸納到“正常”的範疇。
畫紙中經常會出現病床、點滴、藥片、針筒等一類塗鴉。
再要細問,女孩也畫不出什麼其它內容。
頂多是貓、雲和書本這些圖案。
在她所認識的另一個世界:似乎一直罹患疾病長久住院、接受著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結束的治療,獲取信息的空間和渠道都十分有限。
當然,五條悟隻把千鯉對於自己前四年的描述當做是對方的夢境。
有著那麼長時間沉睡期的她能比嬰兒知道更多的東西也應
該是睡夢記憶…
也即是人在沉睡或昏迷的狀態下也能無意識地進行學習、大腦接受少量知識點狀況。
沒準那沉睡的四年裡是經常來看她並和她說話的母親無意間給千鯉留下了某些印象,這才讓她時隔四年醒過來時不至於真如同新生兒般對世間的一切全然無知。
至於語言上的問題……
據花開院家族那邊的書籍記載,古老的【蟲】掌握著世間萬物所有存在的語言。
而千鯉之所以一開口便是華語,估計也是陰差陽錯受到某部分【蟲】的影響…吧。
——現如今隻能這麼解釋。
不過雖然她的這種狀況隻比什麼都不懂的小嬰兒要好上一點,但依舊非常棘手。
因為五條悟發現千鯉並沒有、哪怕是最基礎的善惡觀。
又加上她那種蠻橫毫無道理的家傳能力,稍不注意都會讓旁人陷入到相當危險的境地。
是的,讓旁人。
——花開院千鯉確實擁有較為成熟的“花/蟲”的術式。
五條悟就曾嘗試驗證過。
有次他讓她對準兩個玻璃杯,分彆說出“討厭”和“喜歡”兩個情緒截然相反的詞彙。
被說了“討厭”的玻璃杯杯身立刻裂開細紋,而被說“喜歡”的玻璃杯原本被五條提前故意磕下的殘缺部分竟神奇地恢複了光潔平整的狀態。
那時五條便判斷,這副景象大概是千鯉通過帶有【正麵色彩的言語】促使空氣中的【蟲】變成了玻璃的【填充物】,所以才讓杯子A重歸完整。
同理,以【負麵色彩的言語】傳達出去的情感,則讓【蟲】如同【吃空】那名下人的內臟一般,吃掉/同化了完好玻璃的某一部分。
這也才讓杯子B添上了破碎的裂痕。
之後又嘗試讓她對著那隻完整的杯子說出“去死”這樣的、帶著更為極端色彩的話語。
玻璃杯果然受到了相比先前更為強烈的破壞。
整個杯身憑空炸裂,飛濺的碎片被他提前釋放的無下限反彈之後深深紮入對麵的牆麵。
原本無機質的玻璃也仿佛受傷的活物一般,碎片下方流出鮮紅色的血液……
不。
那並非是真正的血液,而更有可能是過於興奮、因而變得可以被肉眼觀測到的、身體變得鮮紅而熾烈的“蟲”。
“沒事嗎?”
收回撤下無限的手,那時的五條悟不忘關切一下千鯉的狀況。
但很快他發現那是多餘的。
按理說僅有四歲的孩童多少會被嚇到的場景——
目睹全程的花開院千鯉身上非但瞧不出半點畏縮,反而是那對原本還蘊著人偶般冷漠的貓瞳頃刻綻放出興味的閃光。
……她莫非覺得那很有意思?
察覺到衣角被拉扯了一下,五條悟低頭。
那時的小姑娘眼睛望上來,盯住他。
視線交彙,這才後知後覺明白過來
,抬起手,揉了揉她腦袋。
“做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