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光景悄然流逝。皇宮之中，皇帝麵色冷峻地端坐在禦書房內，眼前那枚銅鏡幽光閃爍，鏡中清晰地呈現出柳林在驛館中的諸般行徑。
身旁侍奉的太監哈著腰，手中那本小冊子被攥得緊緊的，上麵密密麻麻地記錄著柳林多日來的詳細情況。
太監一邊小心翼翼地察言觀色，一邊用尖細的嗓音稟告。
“陛下，柳林抵洛之後，與幽州方麵音信斷絕。其在洛陽的花銷，當真可用揮金如土來形容……”
“月初寅時，於翠香閣為清倌人蘇瑤贖身，此女乃江南姑蘇人士，耗費白銀五千兩……”
“卯時，又在醉花樓為名叫婉清的清倌人贖身，籍貫是川蜀之地，花費六千兩白銀。隨後幾日，大肆購置婢女，加上陛下您之前賞賜的那幾位宮女，如今他那處已是眾美簇擁，群雌環繞。”
“這幾日下來，柳林的生活奢華無度，僅是每日三餐所費，便動輒數千兩黃金。就說昨日辰時用膳，單單一道深海鮑參燴，便耗金五百兩；巳時的點心，取用了天山雪蓮與北海珍珠粉烹製，花費亦超三百兩黃金。”
皇帝的目光如深潭般幽深，緊緊盯著銅鏡裡柳林那逍遙自在的模樣，臉上的神情諱莫如深。
太監見狀，不敢再多言語，隻能默默在一旁候著，禦書房內的氣氛仿若凝固了一般，沉悶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許久之後，皇帝才微微抬眼，冷冷地吐出幾個字。
“繼續盯著。”
太監如蒙大赦，連忙應承下來，倒退幾步，這才退了出去。
待那太監悄然退下後，皇帝獨自坐在禦書房中，桌上那寫滿柳林諸事的清單格外刺目。
然而，皇帝凝視片刻後，嘴角竟緩緩上揚，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容。
“柳林這小子，果真狡黠非常。”
皇帝輕聲自語，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與讚賞。
“故意這般大肆揮霍，往自己身上狂潑臟水，弄出一副有名無實、貪圖享樂的模樣。如此一來，各方視線皆被轉移，朕自不會再對他心存疑慮，京城中的豪族也會將他視作同類，不再視作眼中釘、肉中刺。哼，好一招障眼法……”
皇帝微微靠向椅背，回想起柳林在幽州時的雷厲風行與剛正不阿，心中不由的有些感歎。
當時柳林的種種的作為與京城中那些隻知奢華度日、追逐名利的皇親國戚和世家豪族截然不同，故而被視作異類，遭眾人排擠，這朝廷之上也沒有人說他好話，沒有人主動拉攏他。
畢竟柳林那麼能乾，和柳林待在一起，豈不是顯得他們自己很廢物？
皇帝心中清楚，柳林在幽州的行事風格雖有利於地方治理，但卻觸動了太多京城勢力的利益。
但如今，他這幾日的奢靡之舉，雖說花銷驚人，可相較於京城這些豪族的日常用度，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
他們平日裡的吃穿用度、宴飲遊樂，哪一樣不是耗費巨資？柳林這麼一鬨，倒是巧妙地融入其中，讓那些世家心中的敵意悄然減退。
皇帝微微搖頭，似是對這官場中的微妙關係感到十分無奈。
皇帝深知，柳林能在洛陽這般安然度日，儘情“揮霍”，背後定是有著對幽州局勢的強大掌控力。他暗自思索：
“倘若幽州局勢動蕩不安，以他的性格，必定會如熱鍋上的螞蟻，想儘辦法速速返回。但他卻怡然自得地沉浸於這紙醉金迷之中，這隻能說明幽州早已被他牢牢掌控，猶如鐵板一塊。其勢力在幽州定是根深蒂固，各方部署已然周全，無論是軍事防務還是民生治理，皆在他的運籌帷幄之下井井有條。”
皇帝轉過身，對身旁的侍從說道。
“去，宣朕的旨意，明日擺駕禦花園，朕要與柳林一同遊園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