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忍受沒有人選擇自己的尷尬,也不可能主動出聲邀請紅方嘉賓到自己的座位上來。
更何況對方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高嶺之花。
時瓷垂著頭,默默風乾自己潮濕的情緒。
但餘光裡出現了一雙黑色的短靴。
時瓷一愣,順著那雙靴子往上看,再上是修長的腿,精窄的腰,喉結,和一張俊美的臉。
麵無表情,眼眸黑沉。
穆榕?
怎麼到他的桌前來了,不應該去找鬱望嗎?
第一天就出現了兩位紅方嘉賓選擇了同一位藍方,還引起了不小的討論。
時瓷魂都飛了。
在其他人的視角看來,青年黑葡萄一樣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穆榕,紅潤的嘴巴很沒出息地張開,似乎是很驚喜。
跟之前見到彆人,蝸牛一樣倏然縮回殼裡的表現截然不同。
鬱望想起樓道裡和路上對方刻意避嫌的態度和僵硬的動作,將自己略微起伏的情緒定性為疑惑。
他跟穆榕這個人間殺器比起來,應該要好相處得多吧?
連鬱望對麵的小於都察覺到了男人的分神,不過他自己也同樣驚訝。
穆榕居然會選擇藍方四號。
但小於扶了下黑框眼鏡,
又看看時瓷。
好像也不是很令人意外。
老實人此刻的心情非常複雜,暗戀的人主動接近自己,又是不敢置信的忐忑自卑,又是驚喜。
穆榕的視線好像在打量他。
對方的身形早就不複在高中還帶著少年感的清瘦,身高早就超過了自己,肯定超過了185,甚至更高。
更彆說身上鍛煉得當的肌肉線條。
背光。
身後的燈光將他的影子黑壓壓地投在桌麵和時瓷身上,莫名帶著種壓迫感。
俊美深邃的五官藏在陰影裡,像是古希臘神聖但沒有生命力的雕塑。
薄唇微動:“我能坐這裡嗎?”
“可、可以。”
對方自然地拉開椅子坐下,有種紅藍方調轉的錯覺。
穆榕問:“你認識我?”
比起提問,更像是篤定的陳述句。
時瓷一顫,明白了對方過來的原因。
白月光的職業保密性很強,單位保密,原則上連家人都不能說。
應該是他剛才有什麼表現,對方察覺了他的不對勁,所以來試探詢問。
“我們是……高中同學。”
穆榕一頓,又用視線描摹了一遍對方的五官。
青年乍一看上去的確很不起眼,好像丟進人群裡就找不到,莫名給人一種灰撲撲的感覺。
但凝視越久,越難以離開。
穆榕在那雙桃花眼和辨識度極強的唇珠上停留了一會兒,移開:“我不記得你。”
這很奇怪。
青年漂亮的唇珠馬上就委屈又苦澀地抿平了:“我一直很平凡,你不知道我是正常的。”
穆榕一頓,對青年這句自我評價不置可否。
餐桌上的氣氛很快冷卻下來,穆榕的用餐動作算不上優雅,更應該用利落簡潔這類的詞語。
似乎是習慣了快速用餐。
但一向仰視白月光的老實人,就這麼安靜地跟對方坐在一張桌子上就已經很幸福了。
也不敢出言影響他用餐,很窩囊地沉默,偶爾抬眼看他。
穆榕快速結束用餐,修長的手用餐巾擦了下唇角,語氣平淡道:“餐選得不錯,很高興認識你,時瓷。”
說完,男人起身,朝著鬱望的方向走過去。
時瓷握著餐具,呆了下。
他還沒反應過來,原本坐在鬱望對麵的紅一嘉賓小於起身,朝著他的餐桌走過來。
這是什麼置換反應嗎。
等等,他剛才有跟穆榕介紹自己的名字嗎?
迷迷糊糊的,小於已經坐下。
這個環節本來就說過紅方可以隨時更換桌位,跟感興趣的藍方聊天,倒是沒有違反規則。
旁邊的工作人員們一言不發地拍攝,就像沒有意見的工具一樣,好像不在意嘉賓們的舉動,也沒有指導意見。
甚至不如黑洞洞的攝影機有存在感。
小於也是個沉默寡言的性格,簡短的自我介紹和標準寒暄後,話題再次結束。
桌上的菜都是用公筷夾的菜,但時瓷現在是生怕彆人有一點不周到的性格。
“我去給你再選一條魚吧……”
小於一愣,看著他眼底的試探和忐忑,沒拒絕:“好。”
好溫柔的人。
他的工作環境,好久沒接觸到這麼“普通”的正常人了。
感覺屍體暖暖的。
小於想了想,主動說:“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我很快就回來。”
但小於意外地堅持:“萬一……反正一起吧,如果有個什麼意外呢。”
就在餐廳,能有什麼意外。
時瓷不是會跟紅方嘉賓爭執這種小事的性格,壓下疑惑,同意兩人一起。
兩人前往餐廳,會路過施子昂和程奇那一桌。
青年刻意保持了距離,防止任何碰撞到其他人的可能。
但藍二施子昂在時瓷過路時,忽然伸出手臂攔了下。
青年是個普通人,完全沒反應過來坦途路上會忽然間出現“路障”,直直撞了上去。
施子昂眉頭一挑,原本伸長的手臂勾了下,卸了青年撞上來的力道。
男人的第一反應:
腰的確細。
但軟肉還挺多。
然後轉念一想。
一看就沒有腹肌,這怎麼能跟他們一起被這個鬼節目選成藍方的。
這有競爭力?
施子昂:“穆榕剛才跟你說什麼了?”
時瓷嚇了一跳:“啊……沒說什麼。”
施子昂語調上揚,上下打量膽小的普通人:“沒說什麼?”
顯然不信。
那個任務機器從來不做沒有收益的事情,主動找上時瓷肯定有原因。
青年嘴唇嚅動:“就是……就是自我介紹。”可以說是很慫了,被突然攔截詢問也一點沒有脾氣。
果然來了嗎。
施子昂這種直來直去,肆意妄為的人就非常不理解老實人那種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話的性格。
沒什麼耐心和共情能力,隻覺得那些敏感的心思都是無病呻吟,吃飽了撐的。
很窩囊,很沒勁,受了壓迫也不會反抗。
一般藍二施子昂是不會主動搭理他這種陰暗潮濕的老實蘑菇,但穆榕主動跟他說話了。
劇本裡施子昂可是非常在意穆榕的行動。
穆榕找了他,找了鬱望,就是沒有找自己,施子昂現在肯定非常不爽。
這就等於公孔雀開屏,結果沒被選上,對方選了一隻灰撲撲的小麻雀。
那公孔雀肯定氣死了。
“你……有什麼事嗎?”
施子昂眯了下眼,看著青年瑟縮的模樣,心頭的不爽更甚。
他比穆榕那家夥還嚇人嗎?
怎麼弄得他
跟什麼洪水猛獸一樣,膽子也太小了吧。
“你們這是去乾什麼?”
小丁忽然上前一步,說:“施先生,我們去選菜,你有什麼事嗎?”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施子昂一直放在時瓷腰上的手。
對方好像忘了一般,手放那就放那了。
畫麵倒是不突兀,甚至有種詭異的性張力。
但時先生可是藍方,小丁覺得應該尊重對方的取向和自我定位。
即使不太理解。
施子昂也注意到了小丁的視線,有火竄上來一般,猛然收回手臂。
他居然摟了一個男人的腰。
但看到時瓷的表情,那點震驚和莫名的動搖就轉變成了不甘。
對方比他更嫌棄和難以接受。
青年終於鬆了一口氣,跟虎口逃生的小動物一樣。
那雙老是藏在碎劉海下的眼睛直直看向他,這個角度帶著點水光。
是生氣不滿的,但又怕得厲害,生怕再次被捉回去一口含進嘴裡。
最終那點情緒又被窩囊委屈地藏回蚌殼裡。
施子昂喉結滑動了下:“咳……我們一起去。”
施子昂對麵坐著的紅方嘉賓是程奇,作為一個乾練的職場人,他已經有了充分應對傻x上司想一出是一出的經驗。
程奇好奇地看著時瓷,解圍:“我們剛才就說想去看看還有什麼新鮮食材了,一起吧。”
兩人隊伍莫名變成了四人隊伍。
老實人不敢在明麵上對藍二施子昂那個侵略性極強的嘉賓表達不滿,選擇息事寧人。
但行動上避開了對方。
他一個人走到魚鮮區,看有什麼魚類可以食用。
但走了幾步,發現周圍的環境似乎有點不對。
為了保證嘉賓們每一個可能產生火花的瞬間都被鏡頭捕捉,節目組說他們在餐廳每一個角落都布置了攝像機。
但這裡沒有。
餐廳溫柔而有氛圍感的光線好像忽然就變得陰森起來。
“……”
不會吧。
雖然這個世界在逐漸變異,怪談地點的數量也在增加,但不至於這麼倒黴吧。
劇本裡也沒有提到這回事。
但時瓷想想,劇本他根本就沒有離開桌子。
不遠處忽然傳來恐懼的驚呼:“魚……魚缸裡!”
青年下意識看向那些冒著氧氣泡的水缸——裡麵的常見魚類好像都忽然變了模樣。
不像是被人食用的食材,更像是把人當作食物的可怖生物。
一條有成年人手臂這麼長的魚第一個發現青年,忽然朝著時瓷所在方向遊過來,外表猙獰,那雙魚眼直直盯著他。
青年下意識後退一步。
然後聽到一個很小的聲音說:“你要選魚吃嗎,選我可不可以。”
時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