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讓人相信時瓷是個單純倒黴被卷進來的普通人。
施子昂在昨天晚上就已經看過一遍桌上的材料,自己都沒察覺,看到照片裡神情軟和的青年時目光也會柔和些。
但很快皺眉。
中年人也說了結論:“根據相關專業人員的測量和推論,時瓷有極大的可能可以催化怪談產生,甚至提高怪談的智能。”
“這個所謂的直播綜藝導演是柳相閒,是早就已經確認的異化人員,對方接近時瓷的目的可見一斑。”
“我們要趕在它之前徹底了解時瓷的情況。”
短暫的沉默。
中年人又介紹了幾句,大致說完了調查局知道的情況,在信息收集時遇到了困難。
紀承源起身離開:“這是調查局的事情,跟我無關。”
中年人啞口無言地看著紀承源的背影,但的確無可奈何。
跟著中年人一起過來的年輕人禮貌地頷首,跟著紀承源離開。
中年人知道自家少爺的脾氣,先把矛頭對向鬱望。
“鬱處長這麼聰明,一定已經掌握了不少情況了吧?”
鬱望手上拿著一張偷拍下來的照片。
青年站在街邊啃冰淇淋,剛下班,頗有些行屍走肉的麻木。
握著照片的手指似乎無意識拂過時瓷飽滿的腮肉。
鬱望放下照片,雙手交握,向後靠在椅背上。
鏡片柔和了他跟溫良氣質不符合的狹長眼眸,男人抬頭看向中年人,不緊不慢道:“真是遺憾,我並不比你知道得更多。”
“鬱處長說笑了,您跟任務目標在同一片空間待了這麼久,當然比我們知道得更多。”
鬱望站起身。
中年人被嚇到似的,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意識到自己丟人了,又慌忙站定腳步,故作無事,色厲內荏:“都說鬱處長跟柳相閒有私交,可能跟進化派有聯係,這不會是真的吧?”
鬱望理了下衣服上的褶皺,修長的手指撣了下衣擺,風輕雲淡,仿佛撣走什麼臟東西。
他往樓上走:“我還要去學校上課,無可奉告。”
中年人麵色鐵青地望著他的背影:“他肯定是發現了任務目標的什麼信息,但是不想告訴我們。”
施子昂把桌上拍到青年的照片都整理收起來,說:“李叔,他不叫任務目標,有名字,叫時瓷。”
桌邊隻剩下施子昂和中年人兩個,李叔就沒有再擺之前的架子。
李叔的神情恭敬起來:“少爺,您其實不用這樣,太委屈您了。”
施子昂挑眉,沒明白。
李叔:“您隻需要正常接近那個任務……時瓷就可以,倒不用犧牲您的色相。”
“家主知道了也不會怪您。”
施子昂:“……你也看直播了?”
他的態度這麼明顯?
連李叔都覺得他在犧牲色相。
那怎麼那個小蘑菇還看不出來?
李叔歎息,完全理解任務目標的重要性。
能夠增加怪談出現的概率、增加怪談的等級。
這聽起來是應該被消滅的能力,但結合怪談掉落的獎勵能夠提升異能的等級,就有了另外的意義。
剛剛異化的怪談危險性並不強,隻要操作得當,那就等同於遊戲裡的經驗包。
任務目標就像是傳說中的鮫人,眼淚能夠變成價值不菲的珍珠。
一旦出現就會被人爭奪豢養,永遠伴隨著爭端。
中年人表情冷酷起來:“您的父親說了,這種作用的寶物如果不能掌握在我們手上,那就隻能銷毀,絕不能落到競爭對手的手裡。”
施子昂握著照片的手一緊,抬頭,眸色微沉:“不準對他出手。”
李叔信誓旦旦:“我知道您的想法,任務目標的性格怯弱缺愛⒙_[]⒙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很好掌控,以您的魅力一定能夠順利讓他追隨您。”
“而且我們對他的能力了解太少,如果魚死網破說不定會折損許多人。”
李叔重點看了昨天晚上和早上的直播,施子昂少爺一向桀驁、隨心所欲,但在直播裡貼心主動得仿佛另外一個人!
單獨截出去誰不說一句妻管嚴!
李叔很自然地將少爺反常的表現跟發給施子昂的資料聯係在一起。
家主雖然沒抱希望獨子真的去做,但也叮囑過,不惜代價地拉攏時瓷。
最好把這株人參刨到施家。
再不濟也要收斂些脾氣,不能把人整得太狠。
李叔紅了眼圈,感歎:“少爺,您懂事了。”
施子昂:“……”
他昨天晚上一心都在買菜做飯、計劃時間,根本就沒想起看家族的信件。
還是昨天半夜氣得睡不著,順手拆開看了看,才知道關於時瓷能力的推測和家裡的叮囑。
李叔誤會了他接近時瓷的目的。
但現在不是說明的最佳時間。
施家不會同意。
李叔還想說什麼,施子昂打岔:“對了,你老婆是不是很凶悍,管你管得很嚴?”
中年人一哽。
他知道少爺被看出來出賣色相很不高興,但怎麼就開始戳人痛腳,人身攻擊了。
施子昂摸了摸下巴,誠心發問:“你怎麼辦到的?”
“什、什麼怎麼辦到的。”
施子昂:“讓你老婆管你管得這麼嚴啊,她好愛你。”
“……”
他活到中年,第一次知道妻管嚴原來是個褒義詞。
*
室外,紀承源離開後並沒有馬上開車離開。
生機綠色的草坪上,晾衣架上掛著白色床單。
男人站在附近,看著布料隨著風蓬鬆地飄揚,甚至隱約能想象出青年舉高手臂晾被套的身影。
時瓷昨天為三個紅方洗了三套被單,隻有穆榕取走了一套。
剩下兩套沒動。
施子昂在人情世故方麵一般,但那個下屬程奇倒是很敏銳。
拉著小於一起裝作不知道,自己洗了新的四件套用。
時瓷認床,用的是自己帶的四件套,也忘了這件事,於是這兩套還空在這裡。
某種無形中達成的默契,剩下三個藍方都沒有動外麵的晾衣架。
任由潔白的被單在陽光下招搖。
紀承源快摸到被單的手,在聽到身後腳步聲時收回。
穿著西裝的年輕男人走過來,一舉一動都符合禮儀,即使這裡沒有其他人也規規矩矩。
“二少,紀先生希望您能以家族利益為重,不要做令家族蒙羞的事情。”
“如果無法完成任務,直接銷毀那個特殊的異能者。”
跟之前的問候
截然不同的強硬和冷銳,紀承源光是聽語氣就能聽出這話出自誰。
果然,西裝男人說:“請原諒我的冒犯,紀先生要求‘原話傳達’。”
在紀家,紀承源目前還隻能被稱作二少,某些場合隻能存在一個紀先生,那個人一定是紀家現在的家主,紀承源的哥哥,紀融。
年輕男子小心提醒:“紀先生似乎有些不滿。”
紀承源主動參加一個不入流的“綜藝”,露麵直播,成為彆人閒暇時候的消遣和談資。
即使名義上是為了任務,以紀融嚴苛古板的個性,也不會理解和通融。
“紀先生還說,請您確認自己還處在理智狀態。”
紀承源皺眉:“我沒有被異能影響。”
紀融當然沒有時間和閒暇真的去看直播,看他在綜藝裡具體有什麼表現。
男人多半隻是聽了下屬的簡報,從他放走怪談、帶人單獨去吃飯等行為,直接判斷紀承源“反常不理智”,認為他被莫名其妙的異能影響了。
即使是重視時瓷的作用,但紀融也絕不會允許他卑躬屈膝、降低身價地靠近和追求。
倒不是有多在意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隻是因為他姓紀。
對那個小範圍引發了波瀾的異樣也沒有了解的興趣。
紀承源垂眸:“我心裡有數。”
*
上班的時間總是又快又慢,在公司時過得很慢,但一天結束後又想不起做了什麼。
但今天不一樣,時瓷隻有上班時有些懨懨,下班後精力充沛,一瞬間膨脹。
多虧了係統傳遞的新消息,這次設定自動補全非常有利他之後的劇情開展,也解釋了時瓷許多疑惑。
怪不得嘉賓們忽然對他這麼熱情,原來是覺得他是顆十全大補丸,一個移動經驗包。
在拉攏他。
時瓷坦然。
甚至去理發店這種潮人濃度過高的地方也沒那麼難受了。
理發小哥看著鏡子裡的青年,問:“您想要個什麼發型?”
時瓷也說不出來。
根據劇本,接下來的劇情是嘉賓們選主題,分組拍照。
老實人頭一天被忽略得太徹底,陰鬱暗沉毫無存在感,穆榕都沒看他幾眼。
默默乾了一天活,但絲毫沒被記住的老實人也有些不甘。
看了直播的同事出了“形象改造”的主意。
小蘑菇心動,找了一家理發店想醜小鴨變白天鵝。
但理發這個事情很玄學。
老實人剪完頭發,的確被多看了幾眼,但不是因為好看,是因為很呆。
在一群高顏值的嘉賓裡,雞立鶴群。
之後的拍照環節,老實人上了一天班被壓榨,回到天選小屋其實就已經筋疲力竭,打不起精神。
毫無鏡頭感,再加上奇怪的發型,拍出的照片他的搭檔都不忍細看。
時瓷想了想,回避了理發師過於灼熱
的視線,符合人設的自閉:“你自由發揮吧,適合我就可以。”
理發師大喜:“真讓我自由發揮?!”
他看到時瓷的第一時間,就想把上一任暴殄天物的理發師掐死。
但又疑心是客人自己的審美。
他心想,穩了。
時瓷也想,穩了:“嗯。”
等青年從理發店出來時,已經接近晚上六點。
中間今天負責做飯的程奇給他打了個電話,問他多久回來吃飯。
然後得知時瓷在理頭發,差不多已經結束,正在回去的路上。
程奇掛了電話,對支著耳朵,似乎是無意散步過來上司解釋:
“時瓷去理發了,聽語氣……好像不太好。”
有幾個人是能從理發店笑著出來的。
小於感同身受地點頭。
施子昂抓了下頭發,他家裡有聘請的造型師,倒是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頭發剪壞了,應該很難過吧。
施子昂提前警告自己的嘴角,在聽到關門聲和進來的腳步聲後又警告了一遍。
這麼做的不止他一個。
客廳裡的氣氛一時肅穆起來。
小於主動走上去,看到“頭發剪壞了”的青年,一愣。
是偏日係的男短發,比尋常的男生頭發又要長一些。
毛絨絨的,剛剛好的層次感,很蓬鬆,看起來格外柔軟。
過長的劉海被剪短打薄,恰好露出那雙瀲灩的桃花眼。
眼圈略微發紅,令人想到新雪上灑落的紅,白和其他顏色的極致對比。
接電話的程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