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客人興致上來去彈一曲,也隻會讓人會心一笑,覺得是老友之間以曲會友。
琴凳足夠兩人坐下,時瓷先坐在裡麵靠牆角的位置,聶承瀾後一步坐下。
聶承瀾要比時瓷高大,坐下後從外看就隻能隱約看見少年柔和白皙的側臉,還有一截雪色的手腕,一雙纖細修長的手,關節都泛著淡粉色。
其餘地方都被男人的身影遮擋住。
連並排放在黑白琴鍵上的手都要更小一號。
時瓷後知後覺,這個兩麵環牆、前麵是鋼琴、右邊還有一個測算師堵著的位置,如果發生什麼意外其實非常不容易逃跑。
不過又不是危險的副本,普通世界能有什麼意外。
彈幕:
【不好意思,本子看太多了,一看見牆角就覺得,咳】
【受又受不住,跑又跑不掉】
【小瓷粉粉的關節……】
【沒看交涉看崽去了,但盲猜一個絕對是聶總刻意製造的機會】
聶承瀾隨意翻了翻曲譜:“比較熟練的曲子有嗎?”
他一邊問,修長的手動作間,已經流瀉出一段動聽悅耳的鋼琴曲,引來餐廳內客人的側目。
聶承瀾不顧其他人遺憾的目光,戛然而止,說:“音準沒問題。”
時瓷聽得慚愧。
他其實也會一點鋼琴,但比起聶承瀾的水平肯定就差了一截。
時瓷:“我肯定跟不上你。”
他剛想說要不他還是不丟人了,讓聶承瀾獨秀。
但在時瓷開口前,聶承瀾先一步說:“你可以隻彈和弦部分。”
說明白幾級和弦,時瓷就不好再拒絕了。
畢竟還要分走一部分活動資金,完全不參與會被測算師記在小本本上吧。
兩人還在磨合階段,時瓷認真
地看曲譜和聶承瀾的示範。
但聶承瀾墨黑的眼看著時瓷的側臉。
仿佛忠心耿耿的管家和任性嬌慣的小少爺。
忠誠的管家恪守禮儀,似乎極其耐心,但眼底翻湧的情緒卻遮擋不住,擇人而噬的危險。
天真的小少爺沒心沒肺慣了,開朗得讓人心生晦澀。
兩人的外貌氣質都極其出眾,其他客人停下用餐,都善意地看著他們的互動。
時瓷記熟了自己的部分,點頭:“應該可以了。”
他同時還想好了一會兒要怎麼騷擾測算師,現在都不敢抬眼看他。
聶承瀾低低地嗯了聲,問:“緊張嗎?出錯也沒關係,我能救回來。”
時瓷小聲:“如果搞砸了不會要我們倒賠錢吧。”
聶承瀾一頓,語帶笑意:“不會。”
時瓷看不見他的眼神有多反常,兀自放心了。
那就對不起了,聶總!
聶承瀾選的曲子是《夜海孤燈》。
從聶承瀾學琴開始,他就一直被稱讚有天賦,上手極快,時間成本極低。
聶承瀾甚至能夠一比一複刻鋼琴大師彈琴的每一個停頓、每一個漸強漸弱。
像台不會出錯的AI機器。
但聶承瀾當然能看出那些大師誇讚下的複雜和遺憾,那些誇讚大多都針對他的鋼琴技法,隻字不提他琴音裡薄弱如紙的情感。
聶承瀾以前一直不相信所謂的樂曲感情。
更喜歡用類似“a%的重+b%的輕,在合適的地方停頓=某種情感”的簡便公式記憶歸類。
不止是鋼琴,任何樂器都是如此。
聶承瀾極會揚長避短,《夜海孤燈》是他被鋼琴大師稱讚得最多的一首曲子,主旋律是孤獨、漂浮與距離。
也是他最熟練的一首,不需要曲譜就能演奏。
這是第一次聶承瀾在公開場合彈這首曲子出錯。
即使短暫得隻有一個音,很快又調整了回來。
因為時瓷碰了他的手。
不止一次。
那雙纖長柔軟的手的確也在兢兢業業彈屬於自己的部分,但偶爾就會“意外”挪出自己的活動範圍,碰到聶承瀾的。
都是修長與白皙,聶承瀾的手更加有力,清靈的曲子在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下流淌出來,時而小河淌水,時而洶湧澎湃,輕重分明,又像大海上的風浪一般捉摸不定。
時瓷悄悄想,好像並沒有受到他的影響,不愧是聶承瀾。
那就好,最後再摸一下。
奶油一樣軟膩的手指肉又小心地擦過那隻大手,一觸即走,明明主動靠近,又毫無眷戀。
令人又愛又恨,明明是冰冷的惱怒,卻夾雜著微不可察的期待。
期待下一次。
聶承瀾依舊在機械地按著琴鍵,憑借著肌肉記憶繼續那首《夜海孤燈》,卻早就已經忘了這首曲子的既定公式。
慣常
疏離自持的男人,下頜線緊繃,喉結滑動間呼吸略微加重,眸光暗沉如夜。
但直到這首曲子結束,那隻柔軟的手都規矩地活動在自己的範圍,並未再靠近。
無人注意到辛雲去而複返,抱著手臂靠在桌旁安靜地聽著,似笑非笑。
青年不刻意在眉眼間展出孱弱和計較時,眉目居然有些深邃。
但隻是一閃而逝。
一曲完畢,餐廳內不約而同地響起掌聲和善意的稱讚聲。
不止是為他們的樣貌,也為這場高水平的鋼琴演奏。
兩人將這首經典的《夜海孤燈》合作出了新的感覺,依舊是大海夜色中永恒的燈塔,那束微弱的燈也可以是永不熄滅的光。
燈塔執著地守護著那束光,就像演奏的兩人。
掌聲更是帶上了祝福,熱烈地響了一段時間。
哪怕知道當地文化氛圍開放的時瓷也有點不好意思了。
輸出全靠聶承瀾,他最多輔助。
沒有他的搗亂,估計聶承瀾能夠完成得更好。
嗯……搗亂。
時瓷後知後覺,他本來計劃著彈奏時摸幾下聶承瀾的手指完成今日任務,然後演奏結束後火速退組走人。
但這個位置,聶承瀾不先起身,他根本跑不掉。
狹小的角落,時瓷就被困在昂貴冰冷的鋼琴和屁股下的琴凳之間。
身後身側都是一堵他不可能撞開的牆。
但這些牆,比起堵在出口的測算師來說,好像都不算什麼了。
聶承瀾領口鬆開些,禁欲的鎖骨露在外麵,神情莫測,正垂眸盯著他。
時瓷貓一樣抖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