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這邊動靜這麼大,兩個大乘修士交手,打的不可開交,沒人會願意湊熱鬨靠近,除非是其中一方的人。
謝家一共來了兩批人,當頭的是謝家四長老謝柏,渡劫巔峰的高手。
而另一撥,則是謝家普通弟子,見謝無瀾與人打鬥,便想靠近看看,有沒有能幫上忙的。
謝禹的屍體就在那裡,任何人都能看到。
謝柏恰是謝家懂得攝魂之術的人。
所謂攝魂,並非是攝取魂魄,而是從死人魂魄中取出臨死前的一幕,謝家嫡係弟子在幼時都被打入了法術,就防著意外身死好抓住凶手。
他無法阻止謝柏,但也不意外對方看完謝禹的最後一幕皺起眉。
殺謝禹的時候他用了無相水遮掩真容,但還是被趕來的謝無瀾知道了。
至於謝柏,他活了不少年,見形勢這樣,心中就有了猜測,殺了謝禹的,無非是這兩人,立刻就朝謝孤懸攻去。
“先留活口。”
謝無瀾在空中往下看了眼,淡淡囑咐了一句,就攔住了想要去救人的沈修瑾。
謝柏實力不弱,與他對上,謝孤懸很快落了下風。
右臂被折斷,再也無法拿起劍,隻軟綿綿垂在身側的時候,脖子上就架了把刀。
心底壓抑的怒火在顫抖,可他終究不是對手。
謝柏沒有下死手,隻抓了他。
於是他抬頭看向空中,看著被打落的人朝地麵墜下。
喉間不斷往上溢血,他試圖吞咽,卻始終都咽不完,血占據了喉嚨,連一聲師兄都無法說出口。
沈修瑾在他被折斷右臂的時候分心了,被謝無瀾一掌擊落。
地麵濺起灰塵,待塵煙散去後,就看到再次站起來的人,沒有任何停頓,一劍指向謝柏就殺了過來。
謝孤懸看向他,心想,世間再無這樣冷冽的人,卻偏偏待他極好,連命都不要了。
謝無瀾不會任由沈修瑾救下他。
很快,他看著沈修瑾受傷,有血滑落在胸前的黑色輕鎧上,再難以看出顏色。
他知道,讓沈修瑾停下來不是沒有辦法,隻要他肯跟謝無瀾去謝家。
不用想,謝楨會知道他經脈劍骨恢複,到謝家他隻剩死路。
不想死,也不想師兄受傷。
可就算大師兄和浮屠都過來,也不是謝家對手。
心底壓抑顫抖的東西逐步在釋放。
他緩緩低頭,不再去看任何人。
謝柏最先發覺不對,但他離謝孤懸太近了,近到一伸手就能碰到。
一隻手穿透他腹部,帶著滿手血汙又抽出去。
他低頭看著自己破了洞的肚子,眼神中全是駭然。
他捂著傷處往後退,身形踉蹌,還是在謝家弟子的攙扶下才站穩。
看著手上絲絲縷縷魔氣纏繞的謝孤懸,他脫口而出:“魔。”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謝家幾個普通弟子原本還不解詫異為何他突然受了傷,見到謝孤懸周身魔氣轉眼就濃鬱到不可思議的程度後,這才恍然大悟。
一道魔紋在他眉心浮現,很快又隱去。
與修煉魔功不同,修士要麼修煉時行了岔路走火入魔,眉心會現出淺淡的魔紋來。
但還有一種,是自甘墮落,墮為魔族。
魔紋出現隻有一瞬,從此再不會現出,若非親眼見到這一幕,誰也不會想到,謝孤懸眉心魔紋的墨色那樣濃重。
一身靈氣功力悉數逆行,倒轉成為魔功。
走火入魔尚可恢複,可一旦墮魔,從此就與靈力無緣,再行不得正統功法。
有失便有得,內功心法無法再用,魔族修煉邪異,卻能在最短的時日內功力大增。
謝孤懸依舊低著頭,他看著自己手上纏繞的魔氣,右臂在恢複,很快就重新提起了劍。
聽到謝柏的聲音,他才緩緩抬頭,輕聲說道:“魔又如何?”
話音剛落,謝家幾個弟子就慘嚎出聲,謝柏更是被折斷了兩隻手臂。
他驚駭不已,看著那道黑色殘影忽然出現在身前,轉而又消失,再找到蹤影就與謝無瀾對上了。
“自甘墮落。”
謝無瀾眼神冰冷,一刀就砍斷謝孤懸手裡的劍。
他心中不悅至極,殺了謝禹不說,如今又自墮為魔族,看來也不需要再留手了。
殺意突起,然而謝孤懸卻根本不想和他交手,隻是幌子而已,不過轉瞬間,連怔住的沈修瑾都不見了。
令人厭惡的魔族氣息逐漸淡去,他本欲追上去,但謝家幾個弟子還在不斷哀嚎,不是被打斷手腳就是被穿腹一劍,連謝柏都受了重傷。
況且謝孤懸不知用了什麼邪門歪道,蹤跡很快就消失了,若想找到還要費工夫。
一番衡量後,他冷著臉沒有追上去,隻能先安頓這些受傷的人。
遁出去很遠很遠之後,沈修瑾才被放開了手腕。
海潮拍打岸邊,他站在平坦的沙石灘上,在謝孤懸離開的時候反應過來,然而抓了個空,隻剩了他一個人。
心中都是迷惘,一些事在心中浮現,似乎原先的不解和疑惑都說得通了。
他又忽然想起來,從墮魔的時候起,謝孤懸再沒有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