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瑩的聲音不小,樓道裡又靜悄悄的,幾乎所有人都聽見了,頓時齊刷刷的打開門探出腦袋看向外麵,一個是紡織廠的孕婦,一個是繡莊的繡娘。
這個繡娘她們都認識,今天早上她對象開車來接她了,整個宿舍樓都傳遍了,隻是沒想到她和她對象之間竟然是叔嫂關係?
雖然她是個寡婦,可和小叔子在一起,這事……
一下子所有人看薑念的眼神都不對了。
蘇娜和舒雪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隔壁的賈圓也驚了一下,想到薑念今天說的那句話:我走的這條路也不是你們想的那麼容易。
原來,她結過婚,丈夫死了。
現在跟小叔子在一起了,這期間估計受了不少人的白眼吧?
餘霞皺了皺眉,有些意外薑念竟然結過婚,而且年紀輕輕就守寡了,當寡婦要承受的痛苦太多了,這點餘霞感同身受,她年紀大了還好,但薑念還年輕,以後的路還很長,要是真和她小叔子結婚,怕是要被人說一輩子了。
一排宿舍樓的人各懷心思。
薑念抿緊唇,第一次感覺到了滿腔的憤怒無處發泄,在孫瑩還想還手時,她後退一步錯開,毫不猶豫的又給了她一巴掌,這一巴掌打的無比響亮,不止她的手麻了,孫瑩的耳朵都傳出嗡嗡的聲音。
孫瑩懵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臉頰燒呼呼的疼,一下子跟瘋了一樣撲上去要打薑念,從小打到大還沒人打過她,這還是第一次被人當眾連扇兩個巴掌。
“住手!”
三樓樓梯口傳來葛梅冰冷的聲音,她看了眼靠著欄杆旁站著,臉色難看的薑念,快步走下去將她拉到身後,看著對麵都快成瘋女人的孫瑩,冷聲道:“孫同誌,有些事要講究證據,不是你隨便空口白話汙蔑我繡莊的人。”
孫瑩眼睛血紅,恨恨的盯著薑念和葛梅:“我哪句話冤枉她了?!”
葛梅說:“行,你咬死說沒有冤枉薑念,那我這個國營繡莊的主任今天就當著整個宿舍樓所有人的麵把你話駁一遍!”
薑念緊抿著唇沒說話,葛梅握著薑念手臂的手指緊了緊,然後轉身看向身後,每一間宿舍門外,都齊刷刷的探出來許多腦袋,全是看熱鬨的。
樓道裡很安靜,葛梅的聲音響亮清晰。
“這位紡織廠的孫瑩同誌張口閉口說我繡莊的繡娘薑念勾搭小叔子,她無憑無據,胡言亂語,今天我就把這些事的前因後果說出來,看孫瑩同誌是不是汙蔑薑念同誌!”
孫瑩臉色一變,抓著衣服的手指用力蜷緊。
葛梅說:“薑念的亡夫姓許,叫許成,是一名軍人,在一次雪災救援中為了救村民被大樹壓斷了腰,從那以後在床上癱了四年,薑念就是在許成同誌癱瘓的那一年嫁到許家,照顧了亡夫四年,直到她亡夫去世,家裡沒有一個親人,薑念同誌才被她名義上的小叔子接到部隊安置在家屬院照顧。”
‘名義上’三個字葛梅咬的很重。
見所
有人露出疑惑的眼神,葛梅續道:“薑念同誌‘名義上’的在小叔子姓陸,是被他母親暫時寄養在許家,由許家人暫時照看,陸同誌和許成同誌是戰友,不是親兄弟卻勝似親兄弟,陸同誌未婚,薑念同誌現在也是單身,兩人在一起有什麼錯?他們兩人是情投意合,是互生情愫,完全不是孫瑩同誌口中說的那回事,她故意扭曲事情真相,往薑念同誌身上潑臟水!()”
這話一出,宿舍樓傳出一片的唏噓聲。
賈圓回過神來,看著薑念的眼神多了幾l分錯愕,原來她之前的路並沒有比自己有多好,看著薑念略有些蒼白的臉色,賈圓走出宿舍看向孫瑩,嗓門也大:孫瑩同誌,薑念和陸同誌的關係和感情壓根不是你說的這回事,你張口閉口的往薑念身上潑臟水,是覺得我們繡莊的人少好欺負是不是?⒗()⒗[()”
“就是!”蘇娜也跑出來:“你彆以為你大著肚子我們就怕你,說話做事是要講證據的,不是隨便你顛倒是非黑白的。”
舒雪也站出來:“我們繡莊的人也不是好欺負的!”
孫瑩看著氣勢洶洶的幾l個人,往牆根靠了靠,臉色發白,她又看了眼宿舍樓的一排,所有人的目光在她和薑念身上來回巡視,雖然天黑了,可她還是能從她們的眼神裡看到,這些人都相信了葛梅說的話。
就在她還想反駁時,薑念開口了:“孫瑩,我跟你沒仇沒怨,你一而再的和我過不去,當初在家屬院你嫁給唐營長——”
“啊!我肚子好疼!”
孫瑩淒厲的吼了一嗓子,捂著肚子坐在地上,張著嘴使勁喊疼,像是故意堵著薑念的話茬,吳友山去供銷社買牛奶去了,剛跑到樓底下就聽見孫瑩的喊叫聲,嚇得衝上二樓,因為跑的太急還栽了個跟頭。
“瑩瑩,你肚子怎麼了?!”
吳友山跑過來抱住孫瑩,見她左右兩邊臉頰都是手指印,再一看對麵站著的薑念和繡莊的幾l個人,頓時明白過來,紅著眼睛瞪著薑念:“我要報警!找公安,瑩瑩和孩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吳友山不會放過你的!”
說完抱起孫瑩就跑去醫院。
薑念冷冷的看著他們離開,她知道孫瑩是裝的,孫瑩就是害怕她把唐澤和吳友山的事說出來,這些事要是擺到桌麵上,這兩人這輩子在原市都抬不起頭。
葛梅看向薑念,擔憂道:“你怎麼樣?”
薑念搖搖頭:“沒事。”
她手心到現在還有些麻,可見剛才打孫瑩那兩巴掌是下了狠手。
一排宿舍樓的人看薑念的眼神沒了剛才的看好戲,倒是多了幾l分敬畏和同情,她亡夫是烈士,是因為救援癱瘓的,亡夫一家都沒人了,這個世道留下一個孤零零的女人在家裡和等死沒什麼區彆,陸同誌將她接到部隊安置在家屬大院照顧著也沒毛病。
兩人現在都是單身,就算是情投意合在一起也是正常。
熱鬨的宿舍樓沒一會就恢複安靜了。
餘霞看了眼被葛梅領回宿舍的薑念,想到那天在繡莊外麵,幾l
() 個人來接薑念,開口嫂子閉口弟妹的,原來這聲嫂子是另一層原因。
同為寡婦,餘霞覺得薑念的命還是比她好。
至少在薑念身邊還有個‘名義上’的小叔子,但她就不一樣了,丈夫死後,她孤零零的一個人跑來原市繡莊,又要繡圖掙錢,還要補貼家用給兩個兒子娶媳婦,家裡所有重擔都落在她身上,到頭來在二兒子那還沒落下好。
宿舍裡亮著燈泡。
薑念安靜的坐在床邊,葛梅在旁邊陪了她一會才走。
賈圓站在櫃子邊上,見薑念一直低著頭,說道:“你說你走的這條路也不容易,我一開始還沒明白,現在懂了。()”見薑念抬頭看她,賈圓笑了下: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看我不是也挺過來了嗎??()”
彆說,舒雪被賈圓的反應搞的還有些懵。
畢竟從一開始賈圓就看薑念不順眼,沒想到今天又是幫薑念出頭又是寬慰她的。
薑念笑了下:“我沒事。”
蘇娜說:“沒事就對了,你和陸團長又不是親叔嫂,不用想那麼多,你們一個男未婚,女單身,有什麼不能在一起的?”
舒雪說了一句:“我覺得就算是親叔嫂在一起也沒事啊。”
頓時賈圓和蘇娜都看向她。
舒雪:……
她說的沒問題啊?
其實她都沒敢說,她姑奶曾經就是她姑爺的嫂子,還是親嫂子呢,所以剛才在聽見孫瑩說的話時,她也隻是愣了一下而已,並沒有太多驚訝。
賈圓待了一會就走了,回到宿舍後,餘霞問了一嘴:“薑念咋樣了?”
賈圓說:“沒事。”
董淑躺在床上沒說話,宿舍裡的燈熄了,她盯著漆黑的房梁沒睡意,一開始她還以為薑念是城裡的姑娘,和葛主任有親戚關係,和陸團長是經過媒人相看介紹的,沒成想兜兜轉轉,裡麵竟是這樣的真相。
要是沒有今晚這事,她們還真看不出來薑念是個寡婦。
那小模樣,哪裡像是結過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