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祿先給皇帝請了安,然後才將手中木匣子奉上:“……娘娘說今日是端午,便親手做了這幾樣辟邪之物獻給陛下,祝願陛下平安順遂。”
不大的木匣子中躺著五色繩,香囊,裝著鹹鴨蛋的玉網袋。
水琮幾不可查的愣了一瞬,他拿起五彩繩:“珍嬪怎麼想到編織這些東西?”
“娘娘說是江南的風俗,如今她腹中有了小皇子,編織這些也是為了小皇子祈福。”
是了,珍嬪也是江南人……
水琮的乳母也是江南人,他自然知曉江南的風俗,在江南,這三樣辟邪之物一般都是母親為小兒準備的,端午午時戴上,一直到端午後的第一聲驚雷響起,才用剪刀剪斷五彩繩,扔到河流中,讓五彩繩隨波逐流,帶走身體內的‘毒氣’。
在乳母被杖殺之前,他每年都會收到乳母的辟邪三件套。
誰曾想,時隔多年,他竟再一次收到了。
“不錯……”水琮心頭悶悶的,一抹酸澀湧上心頭,他閉了閉眼,將五彩繩攥緊在手心:“珍嬪有心了。”
“你先回永壽宮,告訴珍嬪,晚上宮宴後朕去看她。”
“是,陛下。”
東西送到了,全祿的任務也就完成了,又帶著陛下晚上要來永壽宮的消息回去了。
全祿走後,水琮盯著木匣子中的三件套看了許久,才吩咐有福:“先將匣子送到寢殿,私庫裡還有兩套粉寶石的頭麵,取了送到永壽宮去。”
有福立即應下。
長安見陛下心情不好,便知曉陛下又想到那位被杖殺的乳娘,他是乳娘被賜死後才來到陛下身邊伺候的,所以此時也無法安慰陛下。
隻不過,他曾聽過一耳朵,那位乳娘的夫家與娘家當年也一並被清算了,連繈褓中的嬰兒都不曾放過。
以己度人,聖人……未必不知曉甄氏跋扈,所以怕再出一個甄氏。
水琮忙了一整日,到了晚上還要設宴宴請宗室王爺們。
因著當年義忠親王謀反一事,太上皇發了狠,將宗室的王爺們殺的差不多,如今剩下的,不是老就是病,僅剩下的幾個年輕王爺,還是水琮的皇兄們。
太上皇忌憚成年的兒子們,當初禪位給水琮後,便將年長的兒子們全都過繼出去了。
老王爺們並非沒親兒子,隻不過都是庶子,本打算上奏庶子改換玉牒記入王妃名下充作嫡子,可誰曾想,當年瘋狂的太上皇直接釜底抽薪,將自己的兒子過繼過去做世子。
老王爺們自然是不滿的。
可不滿能怎麼辦呢?太上皇是真瘋了……當年整個京城都被殺得血氣彌漫,半年了,吹來的風裡都夾雜著血腥味兒,老王爺們嚇破了膽子。
老王妃們都是挺淡然,反正都不是自己親生的,她們寧願養皇子。
端午晚宴肅穆又沉悶,水琮還未大婚,後宮雖有一些妃嬪,但唯一算得上高位的珍嬪還因有孕未能出席,往年誥命宗婦們需前往寧壽宮拜見甄太妃,可今年卻得了旨意,特許各誥命宗婦留在家中陪伴家人過節,無需入宮了。
“大哥,你瞧寧壽宮那兩個。”曾經的三皇子,如今的庸王水淳歪了歪身子,小聲跟曾經的大皇子,如今的安王水淵咬耳朵。
今年不需要帶王妃入宮,他們兄弟幾個便坐的極近。
此時庸王讓安王看的,正是坐在水琮下首的兩個小皇子,將將四五歲的年紀,長得珠圓玉潤十分可愛,神情天真中帶著懵懂。
因著太上皇向來不出席宮宴,今年誥命宗婦又無需進宮,甄太妃便將兩個兒子塞到前朝宮宴來了。
隻是年歲太小了……
也未曾見過這樣的大場麵,兩個小皇子這會兒坐著,憋著小嘴,眼圈都有些紅了。
“長大了。”安王瞥了一眼,端起酒杯一口飲儘,嗤笑一聲:“想必皇帝這幾年的日子不好過。”
“是啊……”
庸王也跟著端起酒杯,長歎一聲:“當初本王還有些不甘心,這些年也算想明白了,其實日子最不好過的就是陛下,咱們能在自己府裡當家做主,妻妾和睦,子女孝順,不比當皇帝來的快活?”
反正老爹沒死,弟弟還沒親政,隻要他們不想著謀反,他們日子簡直可以稱得上逍遙了。
除了手裡沒有權利。
“本王聽說宮裡珍嬪懷上了,咱們這位弟弟也要當爹了。”
一直不吱聲的五皇子康王水洌也坐不住了,歪過身子就跟著八卦:“這中宮無主,皇長子就要降生,日後這皇後得多膈應呐。”
“你閉嘴!”庸王立即捂住弟弟的嘴,厲聲嗬斥:“你不要命了,什麼話都敢說。”
康王委屈巴巴,他說的是事實啊。
“本王倒覺得不是什麼壞事。”安王雙手環胸,看著上麵威嚴的皇帝弟弟,聲音有些高深莫測:“這些年……有太上皇壓著,宮裡已經安靜太久了。”
“鬥起來才好呢。”
隻有鬥起來,他們這些老皇子才能有一展才華的機會。
他撇眼看向一直喝茶不說話的六皇子順王水洛:“老六你說哥哥說的對唄。
”
順王抿嘴笑了笑:“順王府向來是忠臣良將,自然盼著為陛下分憂。”
一群被過繼出去的王爺一邊鬥著嘴,一邊用複雜的目光看向皇座上的水琮。
這個做了許多年傀儡皇帝的弟弟,到現在都沒能親政成功……他們的目光又落在皇帝下首的兩個小皇子。
他們都在猜……猜太上皇還有多少耐心。
宗室王爺們與勳貴大臣們參加完宮宴,便立即回了家,因著家中主母無需入宮覲見甄太妃,今年便在家中擺了席麵,隻等著宮宴結束便回家吃個團圓飯。
宮宴雖是榮耀,但著實吃不飽。
這些大人物們回到家,換了常服便立即上了桌。
榮國府倒是早早的散了席麵。
往年賈母會同賈赦一起去參加宮宴,可誰曾想,今年皇帝突然下旨誥命無需入宮覲見,賈母前些日子便將誥命吉服拿出漿洗熏香完,打算留在端午覲見時穿的,如今也派不上了用場。
賈母心情不好,這晚上的團圓宴便吃的也不好。
王夫人伺候著婆母漱了口,又拿了帕子為她擦了嘴,才勸道:“陛下也是體貼娘娘身子重,這才取消了覲見。”
“哎,這往年後宮無人,這誥命也入了宮,如今後宮多了幾個主子,反倒不行了?”
賈母心裡存了氣,語氣裡也帶上埋怨:“我本想帶了元春入宮,先去拜見太妃娘娘,咱們賈家與甄家是老親,四王八公自來同氣連枝,若太妃娘娘能提點兩句,元春日後的路也平坦些。”
王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