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已經身在行宮避暑了,可熱度依舊高的離譜,飛鸞閣還好,周圍綠樹成蔭,又地處背陰之處,隻中午那兩個時辰大太陽烤著,其它時辰飛鸞閣都在陰影下,所以還算兩塊。
隻可惜孕婦體熱,更怕熱。
所以哪怕飛鸞閣已經夠涼快了,依舊還是要用上冰。
“咱們這兒已經非常涼快了,娘娘您是不知道,淩波仙館那兒已經有好幾個宮人因為暑熱病倒給挪出去了。”侍書捏著大蒲扇站在冰山旁邊不停地往阿沅的方向扇風。
這是金姑姑想出來的法子。
主子有孕身體虛,不能靠著冰容易體寒,但不靠著冰又熱的慌,便隻能叫人拿著扇子往這邊扇涼風了。
這個活兒最近搶的人多。
雖說是個體力活兒,但靠近冰盆那是真涼爽,還能陪主子說話,莫說抱琴侍書了,便是常樂和下頭幾個小太監,都盯著這份活計呢。
“挪出去了?”
阿沅捏著金叉子,插著一塊甜瓜塞進嘴裡:“淩波仙館那麼熱麼?”
“娘娘也知道,咱們這兩座行宮是建在雙子山上得,這山上最涼快的地方便是兩座山中間的那一麵。”
阿沅點頭,飛鸞閣就建在這一麵的,站在飛鸞閣的二層時,還能遠遠眺望鏈接兩座山的廊橋,以及對麵山上的赤水行宮。
淩波仙館則相反,它建在向陽的那一麵……每天從早到晚都暴露在太陽下,再加上是個半島建築群,有一半的屋子是建在人工湖上得,太陽一照,那水蒸氣升騰而起。
侍書都有些不忍心說了。
“就好似一天到晚住在那蒸籠裡似得。”
抱琴一進門就聽到侍書在說淩波仙館的事,剛巧她也剛聽了一耳朵,便開口道:“剛又挪出去了兩個,哎,還是十一二歲的孩子呢,這一挪,日後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前程。”她歎了口氣:“暑熱難熬,說不定這一去命都沒了。”
“這答應們白日還能出來走一走,吹吹風,以前淩波仙館沒人住,裡麵伺候的還能偷個懶,如今住滿了人,想偷懶都不成。”
侍書聽了也是滿臉戚戚然。
她們都是從這時候來的,後宮這些年都空著,太上皇的妃嬪要麼住寧壽宮,要麼住壽康宮,她們也沒門路進去伺候,彆看她們現在做了嬪主的大宮女看著很風光,實則以前日子也不好過。
“這怎麼能行。”阿沅聽得眉頭都皺起來了。
她這會兒甜瓜都吃不下了:“難不成宮裡就沒什麼解暑的辦法?”
還真沒有。
“如今宮務都在甄太妃娘娘手中。”甄太妃無動於衷,下麵的宮人便隻能熬著受罪。
“那不行,宮人的命也是命,侍書給本宮梳妝,本宮去長定殿找陛下去。”
皇帝雖然沒親政,但內宮之事都是小事,而且……阿沅也想用這件事試探一下,若是水琮願意讓她插手行宮宮人之事,那日後她掌管宮權就會簡單很多。
阿沅的肚子也將近五個月了,因為懷著雙胎,此時瞧著比普通的孕婦肚子要稍微大一些,由於天氣炎熱,她也不樂意打扮的太隆重,發髻都沒拆,還是原本的元寶髻,隻將原本隨意簪著的玉簪給拔了下來,換了一個寶葫蘆狀的挑心,兩邊用簪上那套十二花神宮花
簪裡麵的荷花簪,既輕巧又漂亮。
阿沅對著鏡子左看看右看看,最後看向自己空蕩蕩的額心:“侍書,給本宮畫個花鈿。”
既然不打算戴分心,便用個花鈿壓一壓,否則額頭上太空了。
“是,娘娘。”
侍書取了胭脂,在阿沅的額頭上畫了一個扇形的花鈿,立刻叫原本清麗的麵容變得嬌俏靈動了起來。
頭上既然戴了荷花簪,衣裳自然也該相配,挑了那套水綠色繡淡粉芙蕖的衣裳換上,配上瓔珞與宮絛,換上鞋底柔軟的繡花鞋,又配了把團扇,這才算是打扮好了。
抱琴看了眼日頭:“這會兒外頭還熱著呢,娘娘坐采杖吧。”
阿沅應了一聲,她趕忙出去讓常樂檢查采杖。
等到阿沅出門時,常樂也檢查好了,扶著常樂的手跨過杖杆,輕巧的落座,常樂這才一甩拂塵:“起——”
幾個力夫太監將采杖穩穩地抬在了肩上,常樂和抱琴隨侍左右,前後簇擁著,一大群人烏泱泱地朝著長定殿的方向而去。
原本在遊玩的幾個小答應遠遠地看見了,眼中滿是豔羨。
“珍嬪娘娘瞧著可真氣派。”
“說起來,還是跟咱們同時選秀的呢,人家現在不僅是嬪主娘娘,還懷了龍嗣,若能生下皇子,日後說不定還能升妃位呢。”
“咱們陛下最寵珍嬪,若非人家有孕,陛下說不定都想不起來咱們呢,你們酸什麼?得感謝人家才是。”這話說的陰陽怪氣,卻也是事實。
當初皇帝獨寵珍嬪,一直到珍嬪有了身孕才想起來她們這事也不是秘密,便是如今,珍嬪獨居寵妃才能住的飛鸞閣,而她們隻能住在熱死人的淩波仙館……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怎麼有的人命就那麼好呢?
阿沅可不知道有人背後嘴自己,不過就算知道了也無所謂,有本事當麵嘴,背後說了等於沒說。
如今整個玄清行宮裡,除了皇帝就她最大,所以暢通無阻的就到了長定殿,站在門口的有福遠遠地就看見了阿沅的采杖,立刻小跑兩步下了太監,直接上前迎接來了。
“奴婢給珍嬪娘娘請安,這大中午的,您怎麼來了?”
轎子落了地,不等常樂上前,有福就先一步的過去扶住了阿沅的手,伺候著她下
了轎。
阿沅看了看長定殿那緊閉的大門,不用想都知道,裡麵肯定放了好些冰盆,為防止涼氣跑出來,才緊閉了門窗:“有福副總管,陛下這會兒可有空呢?勞煩通報一聲。”
“瞧您說的,陛下便是沒空見著娘娘也有空了。”這話說的有些逾距,但也貼心。
這不珍嬪娘娘不就笑了麼。
有福確實早早讓小太監進去通報了長安,他是副總管,向來在殿外伺候,長安作為大總管則是在內間貼身伺候,所以他一般是不入內的。
這會兒小太監站在角落衝他打手勢。
有福便不停歇地直接扶著阿沅進去了,一進門便感受到了一陣涼意撲麵而來。
想到那些比挪出去的宮人們,幾不可聞地歎息一聲。
水琮這會兒剛忙完,手裡正拿著一本折子,看見阿沅進來了,不等她問安便朝著她招招手:“免了,你快過來看看這本折子。”
阿沅愣了一下,遲疑一瞬後抬腳走了過去,她看看折子又看看水琮的表情,雖然沒吱聲,但眼神很明顯:‘我能看’?
水琮將折子遞到阿沅跟前,自己則是端起桌角的茶盞抿了一口:“看吧,不是什麼重要的折子。”
阿沅當然知道不是重要折子……重要折子也輪不到她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