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哲也總有種錯覺,仿佛他的高中生活是什麼奇奇怪怪的rpg遊戲,劇本敷衍無比,完全按套路走老套劇情。
帶有滿級存檔歸來的主人公是自己,曾經的隊友們變成設定好的劇情人物,觸發完單個角色事件後,另一個歸檔後尚未觸發過的角色緊隨其後,不留任何緩衝。
從最開始的桃井,到當天偶然碰見的青峰大輝,緊接著又是主動摸到誠凜的黃瀨涼太,這不過短短兩天時間而已,未免太急促。
按照這種發展,應付完今天的突發事件後,黑子哲也有預感,自己很快就會見到同在東京區域的綠間真太郎。
實話說,這樣一個個解決,確實有點煩。
原本他能選擇一聲不響地消失,來學校不過追求短暫內心的平靜,沒必要刻意選擇居於東京的學校。會就讀誠凜,絕大多數原因是工作緣故,方便他更進一步潛伏。
除非森鷗外還有其他安排。
想到電話裡中原中也提起的文件,隱約察覺到什麼都黑子哲也,情緒被攪動似的不斷翻騰。他置換到森鷗外的立場,以棋盤外之人視角縱觀全局,愈發篤定自己的猜想。
黑心老狐狸確實在打著小算盤,囂張到當著他的麵將算盤撥得劈裡啪啦作響,就差明晃晃的直懟臉上,說我在算計你了。
奈何近他情緒不佳,沒工夫揣摩首領的未儘之言,開學到現在,一直沒get到森鷗外的用意。還是中也提起的那份文件,成功使黑子哲也腦內堵塞的思緒豁然貫通。
想清之後,少年隻覺得無奈。
為了港口黑手黨,那個男人確實乾得出來。但當前並不是考慮這些事的時間,黑子哲也隻能收斂心神,專注麵對當前場麵。
體育館內氣氛依舊糟糕。
先前沒能見到黑子哲也的時候,麵對一眾陌生人,黃瀨涼太態度不會多好,至少不會將鄭重擺在表麵上。他行為舉止輕浮,敷衍了事的時候,也很容易讓人察覺到被輕視。
缺少能緩和氣氛的人,少年也不會做出日常犯蠢行為。他的舉動無異於挑釁,猶如離了自己地盤的野獸大搖大擺來到旁人地域,直到黑子哲也出現,這股逼人銳氣才有所消減。
可惜對於誠凜籃球部大部分人而言,黑子哲也同樣是來路不明的陌生人。
撇淨跑偏的思緒,少年禮節性地欠身,注意力重新放回氣氛焦灼的現場,認真給予黃瀨涼太答複:“請允許我鄭重地拒絕。”
“我沒有加入誠凜籃球部,也不會前往黃瀨君所在的海常,所以請不要說這種話。”
黑子哲也的口吻平淡,猶如在談論今日天氣如何般無關緊要,比天空色澤更淡幾分的發梢垂落,從黃瀨涼太的角度看,完全遮掩住那雙看不出情緒的眼眸。
“這算什麼啊!”一時間失聲的少年,艱難擠出短促的言語。
不出所料,原本還有興致勸戒黑子哲也前往海常的黃瀨涼太,表情猶如被定格在畫框中,格外僵硬。
他慌忙上前一步,在見到對方不似玩笑表情的瞬間停住,遲疑著,金燦燦的眸子直勾勾凝視著存在感稀薄的少年,內裡卻蘊含滿不解與震驚,連嗓音也震顫著:“國中畢業後一言不發突然消失,還說要放棄籃球,真不像小黑子你!”
“並不是放棄,隻是順其自然的選擇。”黑子哲也回望向他,表情沒有任何波動。
“這跟落荒而逃有什麼區彆,我還是無法理解小黑子的選擇!”
“如果問我是否喜歡籃球,我能十分篤定的回答,說喜歡過。”少年語句微頓,著重強調時態,潛藏的含義一同被表達,神色未有半點退縮。
喜歡過,也就是說現在不了。
理解到這一點的黃瀨涼太,眼底閃過一抹錯愕。
他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差錯,以至於發生幻聽,聽到某個絕不可能從小黑子口中說出來的回答。
末了,落水金毛般狼狽的少年張張嘴,麵對黑子哲也那張神情前所未有認真的臉,竟發不出半點聲音來。仿佛喉頭被不明物堵塞,無力感猶如落入肥沃土壤的種子,肆意瘋長,根係鑽入每一根血管,截取提供給身體的氧氣。
這算什麼啊?
少年內心再次重複這個無力的問題。
那可是小黑子,能夠得到他敬重的存在,怎麼會如此輕易退出戰場?
腦海中有千萬隻蚊蟲亂叫,薄翅振動,發出無數久久不散的噪音,黃瀨涼太思緒也是前所未有的混亂。
相較社會人,對於大多數時間隻需考慮學校生活的高中生而言,純粹而珍重的友情出現裂痕,效果足以比擬天崩地裂,考試倒數被叫家長都沒這嚴重。
一直以來,少年都默認黑子哲也會將他的理念貫徹下去,離開光後萎靡不振的影子終會重整旗鼓,堅定返回賽場。
事實卻恰恰相反,當頭一棒砸下,讓黃瀨涼太大腦嗡嗡作響,首次對自己產生懷疑。
國中的羈絆擺在那裡,和上場拚搏過的隊友解釋,比黑子哲也想象中的還要難。
短暫的沉默過後,黑子哲也淺歎著氣,走上前去拍了拍黃瀨涼太的背,掌心觸碰到身形僵硬少年的瞬間,能感到他觸電似瑟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