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誠凜籃球部來說,黑子哲也的存在過於微妙,打亂了一般人常有的認知。
不良少年在日本算是很普遍的現象,哪遇到都不奇怪。甚至連他們籃球部部長日向順平,高一的時候,也有放出豪言說要稱霸這座學校的時期。
回想起來滿滿都是黑曆史。
當時他頭發留長不說,還染成了正經學生很少會搞得亮黃色,走路雙手插兜,氣勢洶洶。
隻可惜所謂的不良隻學了個皮毛。
除了放學後去街機廳打遊戲,臭著一張臉,說話故意粗聲粗氣,有意留給人不好惹的印象。其他時間,日向順平該上課還是上課,聽講也乖乖聽,隻有外表勉強符合一般人對不良的定義,眼鏡還是極大的減分項。
對比起現如今開學沒多久,就成為學校公認問題少年的黑子哲也,他那點行為根本算不得什麼。
鑒於火神大我從來沒有在社團活動時提起他,籃球部眾人對這位一年級新生的印象,便停留在了學校裡傳得恰有其事的謠言上。
算不得多好,倒也不關己事,沒必要刻意關心一位跟籃球部無關的新生。
直到黃瀨涼太找上門來。
一個行事囂張,完全不把校規放在眼裡的新生,跟一個行事囂張,國中時代是帝光籃球部正選的新生,完全是兩個概念。
帝光籃球部正選出身,那麼黑子哲也的實力絕對有保障,升入高中後卻沒有選擇加入籃球部,這就很有問題了。
通過火神大我,他們了解到的是黑子哲也的籃球水平強到可怕,彆說奇跡的世代,他到底站在怎樣的高度,絕不是這些高中生可以想象的。
雖說沒有親眼見識過,大部分人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
但黃瀨涼太的表現很是異常。
昨天他能為了找黑子哲也特意來到東京,得知對方根本沒加入籃球部後,那份驚訝定格在臉上,情緒在荒謬和難以置信之間來回輾轉,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直到今天的練習賽,這位本該耀眼的無時無刻都在閃著光的池麵,依舊頂著那副供電不足萎靡不振的模樣,還沉浸在昨天得知的糟糕消息中。
這比喻雖不恰當,但黃瀨涼太的狀態,簡直比女朋友當街甩了他還要糟糕得多,讓誠凜眾人愈發好奇,黑子哲也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沒想到這才一天剛過,對方竟自己找上門來。
比昨天還要認真打量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相田麗子仔細審視著穿著跟高中生格格不入的黑子哲也,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比起寬鬆肥大的校服,少年今天這身熨燙妥帖的黑西裝,更能勾勒出他身體肌肉弧線──或許根本沒有那種東西,無論怎麼看,相田麗子都很難認為眼前存在感稀薄的少年是個優秀的籃球選手。
他身形單薄,說瘦弱倒不至於,但各項基本數值低到令人發指。連一米七都不到的身高,放球場上很難打出什麼成績,被褲管包裹的小腿看著也不夠強勁,不像是擅長運動的模樣。
倒不如說……跟她看到帝光比賽錄像中的那位少年十分貼合。
將腦海中的念頭暫且擱置,相田麗子應下聲來:“可以是可以,就是現在在外麵不方便,不如找家店去坐坐,順便吃個晚飯。”
剛剛跟強校打完一場比賽,籃球部的隊員們也很疲乏,不找個能休息的地方說不過去。
更何況,她確實有些事需要求證。
黑子哲也微微頷首,以示讚同:“我沒問題。”
“那麼全員除去路費,身上總共還有多少錢?”
聽到教練的吩咐,跟在後麵的一群大男孩們掏掏口袋,運動服布料摩擦得窸窸窣窣作響。排除掉回東京必要的車費後,一隊人湊出來的閒錢,總共也不過三枚可憐兮兮的鋼蹦而已。
兩枚銅褐色的十円硬幣,以及一枚更小一圈,銀白色輕薄的一円,便是所有人湊出來的全部身家。
買兩根美味棒倒是夠,想在外麵吃一頓好的,怕是連一根拉麵的價錢都不夠付。
少年們情緒肉眼可見的低落下去,比賽後的疲憊感與失落疊加,令他們的氣息格外萎靡。如同一簇擠在一團的水草,隨著水流飄飄乎乎,渾渾噩噩,就是提不起半點力氣。
並不意外看到這種景象的黑子哲也:“……”
他掏出工作用手機,給一位用的還算順手的非直屬部下發送一份郵件,將後續地點安排妥當。之後便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率先提議,免除了相田麗子的尷尬。
“這裡附近有一家熟人開的店,正在搞開業幾周年店慶的免單活動,距離這裡不遠,去那如何?”
原本還失落萬分的籃球部眾人,立刻齊刷刷望向提出建議的黑子哲也,眼底湧動著名為期待的情緒,足夠隱晦。
相田麗子先是愣了一瞬,被峰回路轉的欣喜感控製心神之前,率先一步考慮到其他方麵:“沒問題嗎,我們有這麼多人?”
青春期的男孩子們的飯量很恐怖,更彆說他們還是運動社團,剛剛進行過一場消耗劇烈的比賽,全員免單的話,對店家造成的損失可不小。
“本來就是店慶時間,不論去的是不是熟人,該免單的都不會少。”黑子哲也口吻篤定,將莫須有的事情說得亦真亦幻。
“實在過意不去的話,店裡還有大胃王比賽,吃完也可以免單。”
說到這份上,相田麗子才拍板同意,徹底放下心來,帶著籃球部前去黑子哲也所說的店麵。
橫濱畢竟隸屬神奈川縣,本部在不遠處的城市紮根,往全國擴大勢力範圍之前,最先收入囊中的自然會是同縣地盤。
橫濱本地有不少向組織交保護費的店麵存在,神奈川縣其他地區自然也有,隻是相比起本部數量較少,主要按街道劃分。那些源於國外的大型連鎖店,諸如M記,星巴克不在此列。
很巧的是,海常高校附近有一段街區,算是交保護費交得比較殷勤的類型,跟基層收保護費的人員們混了個臉熟,隔三差五會有人去店中小聚,在黑子哲也這邊留下了點印象。
一家相對而言平價,飯食味道不錯的餐廳,對於高中生而言是不錯的選擇,不至於因環境的不適感到局促。
乾部親自吩咐的事,做手下的自然是要辦利落。
一行人不過是步行兩條街區的時間,某間餐廳便多了條周年店慶的由頭,熱情接待了一群高中生們。
在等待菜品上桌之前,為了方便談話,特意跟黑子哲也坐一桌的相田麗子道了謝,沒有懷疑這家店的不合理性:“真是太麻煩你了,黑子君,可以這麼稱呼嗎?”
“黑子君就好。”
“火神君之前有說過關於你的事,不過細節問題無論如何我也想不明白,所以想跟黑子君麵對麵談一談。”
相田麗子辦事風格很雷厲風行,她直接進入正題,問題足夠犀利:“黑子君是帝光籃球部出身吧?冒昧問一下,為什麼決定放棄籃球?”
“簡單來說,家庭條件不允許。”少年回答說,語氣足夠鄭重。
“我大多數時間精力都會投入在其他事上,學業都不一定能好好完成,更彆說像社團活動這種需要投入太多精力的事了,加入籃球部也隻會添亂而已。”
似乎是覺得自己的回答不夠具體,黑子哲也抬眸,與坐在正對麵的相田麗子目光空中交彙,舉例道:“比賽打到一半,因為一通電話離開賽場的隊員,不尊重對手,更不尊重身為隊友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