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
籠罩在【帳】結界中的空間發生了可怕的地動,隨著一聲幾乎撕開天際的雷霆之音,“禪院扇”望著麵前的二位魔神,口中的語氣仍然是遊刃有餘。
“你們護不住她多久。”
“這世間萬物,都不過隻是我手中的棋子而已……”
雖然狠話放的很滿,他卻是在雷霆和岩石落在自己身前那一刻,刹那之間幾乎倉皇的就收回了投射在這隻螻蟻身上的意識體。
如今在本體不能出現在這個世界的情形之下,祂自然不會愚蠢到徑直和倆個魔神對上。
摩拉克斯與巴爾澤布,前者磨損狀態倒退,恢複了全盛時期的往昔,足矣窺見那無邊殺伐之相;後者更是選擇追求永恒,連過去的軀殼都不需要了,這二者都不是什麼好惹的神明。
因此,這虛妄的“天理”放完狠話就直接跑路了,字麵意義上的跑路,祂沒有愚蠢到用意識體去接無想的一刀或者天動萬象的程度。
“禪院扇”的身體像垃圾破布袋一般軟綿綿的癱在地上,雷電影也順勢收回了自己的薙刀,她回過頭,定定的望著悠依懷中的少年人偶。
少年的麵龐蒼白又脆弱,他死死的闔著眼,在此刻似是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
看來方才那個存在的攻擊對他造成了不小的傷害,而如今世間擁有凱瑞亞那邊修複人偶科技的存在,如今也已屈指可數。
雷電影俯身靜靜的看了一會兒這個麵龐蒼白的孩子,似乎自己對他為數不多的印象,隻定格在人偶初臨世界的那一刻起,眼角滲出的那顆眼淚。
可那時的她一心沉溺於失去親人與戰友的悲痛之中,為了抵禦磨損降下的影響,義無反顧的抉擇了永恒,而那脆弱的少年的身軀,分明不是一個完美的載體。
她是一介武人,而她可以承認的是,那個時候的她,並沒有考慮過要如同母親一樣對待自己創造出的人偶的這件事情,她最後的做法拒絕了神子的提案,予以他信物,將他放在了借景之館沉睡。
她記得自己最後一次麵向少年說出的話是……
【“予他,自由……”】
可是麵前的女孩卻告訴她,她的朋友因為性格與心思太過單純的緣故,遭遇了很多壞人,遭受了很多的欺騙,並且過的並不好。
他似乎並未獲得真正的自由,而是被某些事物困住了一般。
現如今,他更是麵龐蒼白的躺在少女懷中,無比虛弱,軀體損毀,奄奄一息。
雷電影俯身望著少年蒼白的麵容半晌,她抬起的手指懸停在他的額前,發出了一聲細微不可查的歎息,之後的話語卻是對悠依說的。
“把你的朋友交給我吧,如今……興許隻有我還掌握著修複人偶的科技了。”
翻譯一下就是,如今隻有她能夠救他。
縱使稍微有些不忍,悠依還是呐呐的說了聲好,她鬆開雙手,緩緩的眨了眨眼,看著雷電影將蒼白的少年打橫抱了起來,雷電
影的動作很小心,就像托舉著一件柔弱易碎的寶物。
似乎看出了女孩眼裡的擔憂??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雷電影開口想說些什麼勸慰她,最終還是因為不擅長言辭緩緩閉上了嘴,鐘離在一旁將跪坐在地上的孩子扶起——悠依下一秒就十分自然的踮起腳埋在了他的胸口。
……她在顫抖。
因為剛剛那近在咫尺的危機,因為阿奇剛剛就在她的麵前,身體像破布娃娃一般被拉扯扭曲,最後像水滴一般,直挺挺的墜落而下,她麵對著那個敵人卻是那樣的無力,她的心臟戰栗著,幾乎快要震碎胸腔,她憤怒,顫抖,卻一邊切實的恐懼著。
……恐懼著自己再也見不到重要的朋友,恐懼著自己的心臟會如同他所說的一般被剖開交出,然而更加讓她絕望的是……除此之外,她在方才似乎根本沒有任何其他的選擇。
不管成為了多強大的咒術師,在那一刻仍然渺小而又無力。
不甘的眼淚從眼角滲出,她倚靠著鐘離的身軀發出了嗚咽,她哽咽著說:“我太弱小了……”
她果然還是太過弱小了,她原以為自己在咒術界的出生入死之中已經變的足夠強大,可是在直麵虛假天理的時候,甚至還不是它的原型的時候,卻還是毫無抵抗之力,她的元素力攻擊砸在對方的身上不痛不癢,根本沒有起到多少作用。
“都是因為我,阿奇才……”
鐘離先生溫和的抬起左手將她圈在懷中,右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脊背。
“不,你已經足夠勇敢了。”他輕聲誇獎道:“明明那是力量淩駕於魔神之上的存在,你卻願意與祂對峙,願意為了自己的朋友去與之對抗。”
無論換作任何人類,恐怕都會被對方身上傳來的壓迫感所震懾,亦或是腳步虛浮癱軟在原地,根本什麼也無法做到。
她卻能在剛剛那一瞬間就能破開倆個世界之間的桎梏,而他也終於感知到了悠依正在經曆的危機。
“不必自責,已經足夠了。”
鐘離的聲音如同一盞清冽溫熱的茶水,終於將女孩顫抖的脊背拍撫平靜,她也終於忍耐住了眼角象征脆弱的眼淚,迅速收拾好了心情,下一刻仰起頭時,有些不好意思的移開了視線。
明明……明明心裡想的是,等到下一次見麵的時候,一定要讓鐘離先生見到自己成長以後帥氣的一麵,卻仍舊像雛鳥依偎母親一樣抱著他,一個放鬆就忍不住的哭了起來。
嗚。
這不是完全沒有半點的長進嗎。
等到擦拭乾淨雙眼之後,悠依匆匆望向了雷電影的方向。
影姐姐正在用一種她看不懂的神色望著她懷中的阿奇,因此她沒忍住問了出來。
“……影姐姐,認識阿奇嗎?”
雷電影微微一怔,隨後她側眸望向身後的少女,輕輕的應了一聲。
“用更謹慎一些的話……我應該算得上是,他的創造者……他的母親。”
“欸?”
—
兩位魔神同時停
留在這個世界的時間不能太久,尤其是他們不久之前還一齊戰鬥過。
而經過鐘離先生的講解,悠依也差不多弄明白了自己的能力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大概是由於真正的天理被封印或者隕落之前為她埋下的“種子”,因此她才能擁有用自己為媒介,偶爾成為鏈接兩個世界之間的通道的能力。
天理,那自然是與提瓦特大陸的任何一個生命體都能有所關聯的存在,在這其中,尤其是擁有更加濃厚的元素力者,魔神,神之眼的持有者更容易與她有所共鳴。
他們在共鳴之時察覺到她遭遇危機,在那一刻便能打破兩個世界之間的桎梏,降臨到她的麵前,為她抵禦危險。
隻不過有那麼一點,她召喚出來的存在似乎是通過天理埋下的“種子??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力量的供養而自由行動的,因為她在年少的時候,初次將摩拉克斯帶到現世之後,對方隻一下天動萬象,就讓她當場不省人事的躺進了醫院,換句簡單的話來說,就是身體被徹底的掏空了。
因此,她現在的身體狀態也是最好不要帶著倆個魔神在現世長久的停留比較好——雖然他們知道悠依如今的能力定然是比年少時進步了很多,但是現如今,那天空之上的虛妄存在,似乎也擁有了通過現世的某些人類作為“媒介”來到此間的能力。
這對於悠依而言,無疑是一枚定時炸彈。
總而言之,她的能力最好還是花在刀刃上,譬如說再次遭遇這樣的危機再鏈接並且呼喚他們,諸如此類。
至於這被那虛妄的天理遺棄的媒介……
鐘離又輕輕的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他銳利的目光望向了倒在地上裝死的禪院扇。
後者的身軀緩緩的顫了顫。
下一秒,鐘離緩緩的抬起手,卻隻見天空之上的【帳】就和紙片一般被撕裂損毀。
而雷電影也在征求了悠依的同意之後,將人偶少年暫時安放在了自己的一心淨土之中——否則她無法保證回到提瓦特時,後者仍能存在在自己身邊。
如同黑霧一般的【帳】被徹底的撕裂開來,而呈現在悠依麵前的赫然有不少老熟人——哥哥正在揪著從禪院家拖過來的某些眼熟的長老一通亂打,五條君還在嘗試用術式轟開那個【帳】,卻很明顯的沒有起到多少作用。
很顯然,這也是那個虛假的天理做的手腳。
而見到結界徹底的湮滅之後,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忙不迭的衝到了她的麵前——見到女孩的狀態有些許狼狽,發包已經完全散了,銀白色的長發垂落了下來,身上更是有著大大小小的擦傷,更是格外的心疼。
而悠依的身後,此刻正一左一右的站著一男一女。
男性是他們早已經熟知的摩拉克斯,鐘離先生,而那名女性,則是……
嗯,那位女性,大概就是她在幾年前,口中曾說過的那位“影姐姐”?
禪院扇飄了以後,鬨出來的動靜是那樣大,終於在今日下午之時震驚了整個咒術界,不僅公然運用某種邪術將實力突
飛猛進的增長,還將當今家主打的半身不遂,如今還處在生命危機之中,更是綁架了輔助監督的家人用以威脅她欺騙禪院悠依,如果不加以製止的話,恐怕第二日就踩在高層們的頭上去了。
因此,咒術界的高層們並未限製這個消息在咒術界的流通,按照禪院悠依的人脈,有的是人來處理那個禪院扇,跳梁小醜也跳不了多久。
不論如何,勝負在此刻已經見出分曉,禪院扇那家夥就像一隻死狗一樣的癱在地上不省人事,而悠依那孩子則是還算狀態良好的站在原地。
伏黑甚爾將妹妹上上下下的檢查了一番,動作極輕,像是生怕弄疼了她,接下來又忙不迭的想要對那兩名神明表達感謝。
鐘離製止了他的動作。
“不必多加感謝,以你妹妹的能力,對待那個東西其實是綽綽有餘的。”鐘離抬指虛虛一指地上那一坨禪院扇,眉頭微蹙。
至於他們為何會前來幫助悠依,那當然是為了逼退對於她而言更加危險的存在。
當然,他輕聲歎了口氣,將後麵的那番話咽回了肚子裡。
悠依的兄長的實力在這個世界自然是頂尖的存在,隻是對於虛妄的天理而言,仍舊是蜉蝣撼樹,而將這個事實告訴身為兄長的他,怕是隻會徒增煩惱。
如今他已經看出來,這位小友如今已經是擁有了家庭與羈絆的存在……這件事情果然還是暫時無需與他們多言,需要靜候時機。
伏黑甚爾收緊了抱住悠依的手臂,而他身邊的五條悟眼看著就要抬手給予禪院扇最後一擊。
他抬起的手臂被甚爾猛地攥住了。
“鬆手。⒆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五條悟聲音冷冷:“我是五條家的未來家主,也是如今咒術界舉足輕重的存在,由我來代替高層那邊實行一個死刑,根本算不了什麼。”
“不用你來,小子。”甚爾咬牙切齒:“我來。”
“外麵那些禪院家的走狗還在滴溜溜的用眼睛看著,你很想之後被他們反過來參上一筆嗎?我來。”
“我看你這小子隨著年歲增長越發伶牙俐齒了,這種事情和小鬼無關,大人的事情應該由大人解決,我來。”
二人正在為了誰去給禪院扇最後一擊而互相僵持不下的時候,禪院扇已經在那邊艱難的匍匐挪動,試圖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因為身體被更加高緯度的存在侵占過意識的緣故,他這個時候已經接近癡傻癲狂,他心想,不,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應該是升上了禪院家的家主之位,矗立在咒術界的頂端了啊,他明明獲得了那位大人贈予他的強大的力量,為什麼,為什麼……會折損在這種地方……
禪院悠依,又是那個可惡的女人,區區女人……
幸好,力,力量還在,隻要他能夠恢複這副身體的話,還有機會,他可是如今禪院的正統家主……
禪院扇一麵癲狂的笑著,一麵艱難的往前蠕動著,直到脊背上傳來了一刀激烈的,深入骨髓的鈍痛。
他吃驚的瞪大眼睛
回過頭去,卻看到了與自己朝夕相處的,那個時常會被自己踩在足下的那個女人,她滿臉是血,眼淚流淌的同時,麵上的表情卻滿滿都是大仇得報的快意。
那根本不是恐懼亦或者不舍的眼淚,而是痛快的眼淚。
“我的女兒,讓你傷害我的女兒!”
在這一瞬間,那個生活在腐朽世家的女子,一直以來都如同大和撫子一般溫婉和順的女子,在眾人的吸引力都在六眼的神子,天與暴君,以及禪院悠依身後的那兩名神祇的身上之時,已經跨越眾人搖搖晃晃走到了自己的丈夫麵前。
長老們對此不以為意,以為那女人定然是要攙扶起自己的丈夫,並且向神子他們求情的。
千百年來,家族已經將女人們馴服的足夠聽話柔順,以夫為尊,以子為尊,他們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在那女人冗雜的衣炔裡,正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咒具匕首,她在來到丈夫身邊的那一刻就跪了下來,並且高高的揚起了手中的匕首。
一下,兩下,三下。
等到長老們終於意識到了什麼並且想上去製止的時候,已經全完了。
禪院家剛剛橫空出世的一個可能擁有特級術師實力的禪院扇,就這樣大大的睜著眼睛,死在了他一直以來最看不起的女人手中。
他想要製止身後女人的動作,卻肺液都被血泡堵住,張口時隻能咕嚕咕嚕發出微弱的吐血聲,最後瞪大了眼睛,眼裡滿是不甘和難以置信,死不瞑目。
那個女人扔掉了手中的匕首,她仰起頭,高聲的又哭又笑,在那一刻,她的身影仿佛和那個在狹小的宅院裡儘力守護著自己的孩子的另一個女人的身影重合。
現場一片寂靜,隻餘她一個人在大聲的笑著。
—
出於種種原因,咒術界的高層最終還是沒有做出多麼嚴格的判決。
他們陪著笑說道,因為禪院扇本身的罪行就已經是死刑了,因此那位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做出一些過激行為的女士,嚴格意義上來說隻能算是防衛過當……
在注視到禪院悠依的身後那兩尊大佛的神情之後,他們忙不迭的改了口,繼續縮著腦袋賠笑道:“……正當防衛,正當防衛。”
一麵戰戰兢兢的賠著笑,一麵還在心裡怒罵道,天殺的禪院扇,惹誰不好,惹如今咒術界最不好惹的那個女人。
她現在甚至有同時呼喚倆個神明抵達現實的能力,興許一個高興之下就能將這個世界攪的天翻地覆吧。
各位高層們似乎都很明白識時務者為俊傑的古話,麵對兩位神祇時,恨不得將腦袋低的像鵪鶉,心裡也實在是暗自慶幸著,幸好這段時間裡沒對禪院悠依她出手,否則就是被隕石砸成餅或者被雷電拍成焦炭的二選一問題了。
與悠依處理完了注意事項之後,兩位神明選擇了暫時與小姑娘告彆。
“放心。”雷電影並不擅長安撫孩子,她努力的回憶數百年前長姐同她說過的話語與語氣,磕磕巴巴的安慰麵前的女孩,向她承諾道:“他一定能
夠安然無恙。”
她自然指的是散兵。
“你是個勇敢的孩子。”她說:“必要的時候,我會出現在你麵前。”
雷電影消失之後,悠依又望向了鐘離。
“想必你已經悟出了一定的,與我們再次相見的方式。”
悠依抿著唇,乖巧點頭。
但是她有些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