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舍裡揀一顆含在口中,壓下那股撓心的苦味,才笑了笑道:“就知道騙不過你,夏槐倒是個好哄的。”
是啊,怎麼可能一點都不戒備鈕祜祿氏呢。
上一世,誕下胤礽那日,赫舍裡氏便歿了。
她因放不下孩子,成了紫禁城的一縷遊魂,看著鈕祜祿氏做過繼後,大佟佳氏也做了繼後,可她的胤礽卻從未得過一日皇額娘的庇護。
後來,妃嬪們為著自家兒子,在皇上跟前使手腕、上眼藥、離間父子情分時;
可憐她的孩子,卻沒有額娘幫著說句話。
今世,幸得阿布卡赫赫③憐憫,不忍孩子再作沒娘的小草,這才予她十年壽數,陪伴左右。
她必得好好活著。
“本宮知道,宮裡傳言遏必隆送女兒進宮,有取代元後,為繼後之心。”她拍了拍逢春的手,眼裡帶著團春風野火,“隻可惜,本宮這副身子雖看著弱,倒也經得住風霜,還能為保成撐起一片天來。”
逢春聽不得這話,忍著淚寬慰:“娘娘這是說的什麼話。哪個不要命的奴才亂嚼舌根子,奴婢定要派人打殺了去。娘娘洪福,萬要保重身子,陪著咱們二阿哥好好長大,看他娶妻生子啊。”
提及胤礽,赫舍裡的神色便柔和下來:“你說的極是。”
便是不能看他娶妻生子,也要保他平安喜樂,順遂一世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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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欞吊搭窗外,雨水順著黃琉璃瓦瓦壟串成一道道雨簾落地,這些水流轉瞬從主殿台基的石階前淌下去,沿著甬道兩側的牙子,流向庭院東南角的錢眼。
錢眼之下早有暗溝,自會將雨水彙入紫禁城的內金水河中。
胤礽一覺睡起來,懵懵然打了個哈欠,就翹著兩根呆毛,撅著屁股趴在窗邊炕上看雨。
“西牆外的杏子都黃了呀。”
“後花園的槐花也能吃了吧?”
“額涼身子不好,再叫小豆子摘些茵陳,好泡茶喝……”
幾個嬤嬤聽著胤礽煞有介事地張羅著吃食,都眼裡透著笑,早已見怪不怪。
他們阿哥爺,那是生來早慧,又能通種田之事的。不過使喚幾回太監,就在宮裡頭鼓搗出好幾樣新鮮物。今春,禦花園移栽的西洋槐樹冒了花骨朵兒,皇上瞧了高興,還特意賞了阿哥兩掛西洋琺琅珠呢。
窗外雨勢漸弱。
胤礽琢磨好今日份膳食,便愜意地伸個懶腰,躺下去給圓嘟嘟的身子翻個麵,險些滾落炕去。
兩個近身侍候的嬤嬤趕忙上前將人接住,一番請示後,給阿哥蹬上石青色緞筒的雲紋靴,再罩一件紅色外褂,這才扶著落了地。
胤礽板著小臉站好,就有條不紊地吩咐太監們:先去采摘方才念叨的吃食,再跑一趟禦茶膳房,就說給坤寧宮備膳,哦,順帶送一份去乾清宮給阿瑪。
沒大會兒工夫,幾樣鮮食混著半簍春筍就送到了膳房。
膳房的杜庖長早已恭候著,接下竹簍,就帶著三旗廚役們開始忙活。
杏兒初熟,是酸甜口,熬製成一大罐杏子醬,再跟雞肉、時蔬一道燉了,最能開胃;
穀雨後的槐花清甜,隻需洗乾淨,裹上薄薄一層麵粉,擱進蒸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