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好的四菜一羹呈上來,康熙有些意動。
他還想了個由頭:“保成身子剛好,又餓過了頭,不宜食用太多。夏槐,去給朕取雙筷子來,幫他分擔一些。”
胤礽是個喜歡分享的人,聞言反而放慢速度等著,隻是奇怪地瞧了康熙一眼。
阿瑪真有意思,想吃就吃,怎麼還要兜個大圈子說那麼多理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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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今年的冬天格外冷。
隔夜起來,廊廡窗簷上就結了一排冰棱子。怕這東西砸下來傷著人,天還未亮,便有蘇拉太監忙活著鏟落它們,再將銀裝素裹的宮道清掃一番,中間留出能過人的雪道來。
再有幾日便該過年了。因而天氣雖冷,宮中上下確實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景仁宮今年得了萬歲爺開筆書寫的“福”字、三五張春條,其中一張春條應了胤礽的要求,寫著“狗壯家旺”四個字,墨跡一乾就被貼在了小甜瓜的木屋上。
至於春聯,則是翰林院學士統一用白絹所書,中規中矩的吉祥話,應著滿人以白為尊的習俗。
赫舍裡立在院中環視一圈,見燈彩對聯都妥帖了,笑問:“景仁宮今歲的金銀裸子、金箔紙、新冬衣可都備好了?”
逢春應一聲:“哎,娘娘仁心,都在庫裡了。隻等著年初一大夥兒來給主子磕頭,就給發下去。”
“一年之始,賞些金銀也是宮中慣例,討個好彩頭。”赫舍裡不願居功,又笑道,“冬衣和棉指套倒是不必拘著正旦了,早早發下去,也叫他們過個暖和的年。”
赫舍裡囑咐了幾句六宮宮務,派人安置好坤寧宮薩滿神位,又進了殿內,開始與逢春核對除夕夜掛燈、賞戲、守歲的事宜。等到都一一確認過,才算是鬆了口氣。
夏槐捧著湯藥碗進來,小聲抱怨道:“娘娘還在養身子,哪有心神管這麼多雜事。”
赫舍裡嗔夏槐一眼,接過藥碗:“老毛病又犯了?慎言。”
等她一口氣喝完了藥,嘴裡含著蜜餞,才安撫道:“快了,邁出這個年,也該有人幫著本宮分攤宮務了。”
落雪之中,除夕夜翩然而至。
胤礽今日頭戴紅絨結頂冠,穿一身金黃色朝服,被紫貂端罩給裹起來,隻露出兩根垂帶遙遙飄著。
小家夥早就知道今日這除夕宴沒意思。吃食都是從早上就備好的,熱了一遍又一遍,入口哪能香呢。於是早膳他便特意吃得飽飽的,還特意藏了一些留到赴宴前。
肚子不餓,坐著又無聊,胤礽沒一會兒便打起瞌睡來。
阿哥公主年幼者居多,倒是不必從頭到尾都在宴中坐著。等康熙開宴之後,赫舍裡便叫季明德悄悄背著人回去了。
胤礽趴在明德公公背上睡得香,還噴出個鼻涕泡來。
好容易熬到晚間散宴,赫舍裡也乏了,擺擺手示意奴才們走景和門回宮。
今日接替季明德差事的是他徒弟仁喜,小太監倒也機靈,挑著燈在前頭開路,才過了景和門,就瞧見宮道邊站著人,似乎是在等他們娘娘。
仁喜趕忙折回身,到步輦邊低聲稟告:“娘娘,是僖格格。”
隻因這位格格也姓赫舍裡,與皇後是極遠的親屬,皇上嫌稱呼起來不方便,便特意賜了個封號為“僖”,稱僖格格。
赫舍裡皇後瞧見不遠處陰影下的人,彎了彎唇角,道:“本宮下來走一走,你們在後頭,讓逢春跟著便是。”
奴才們退避開,逢春提著燈,扶著赫舍裡向前去。
牆角等候的人便深深福身下去:“妾身恭請皇後娘娘福安。”
赫舍裡上前一步扶她起來:“你這是做什麼,又沒人看著,何必動這樣大的陣仗。”
“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