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是個矮矮胖胖, 胡子花白的小老頭兒,慈眉善目的看起來很和藹,和他又臭又硬的固執脾氣一點兒也不符合。
一進門就被他雷達似的上下掃射了一遍,陸季遲嘴角微抽, 忍不住道:“相爺可看夠了?看夠了咱們就進入正題吧。”
左相回神,繃著聲音輕哼:“殿下又不是大姑娘,何必這般嬌羞。”
陸季遲:“……”
他很想說嬌羞你大爺, 可對方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家, 他做不出直接懟回去的事兒,便隻好忍耐道:“不知相爺找本王所為何事?”
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 左相心情差極了, 連帶著平時總紅光滿麵的臉色也透出了幾分灰敗。不過懟了陸季遲一句之後他的心情稍稍好了些, 沉默片刻後, 終於開了口:“殿下救了小女的性命, 老臣感激不儘, 願以命相報。”
他的語氣有些複雜, 但很鄭重, , 陸季遲一愣, 擺手:“相爺客氣了,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妍兒是老臣的老來女, 老臣向來將她視為掌中明珠, 不願叫她有任何的委屈。雖然這回她行事糊塗,實在叫老臣失望, 可怎麼說她都老臣的骨肉……”左相看了陸季遲一眼,沉默半晌,有些彆扭地哼了一聲,“殿下救了她,老臣記殿下的恩,往後……願聽殿下差遣。”
這話說的就很明白了。陸季遲有一瞬驚訝,隨即就眼睛微閃地笑了一下:“相爺這話太重了,還是收回去吧。”
左相一頓:“殿下此言何意?”
“本王以前年輕不懂事,生過一些不該生的念頭,也做過一些不該做的事情,可如今我已經徹底想明白了。萬事自有天定,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也沒有用,所以這被本王差遣的機會……”陸季遲意有所指地搖搖頭,“相爺隻怕是再也遇不上了。”
左相看著他沒說話,半晌才又慢慢道:“如果是擔心外頭的耳朵……殿下大可放心,老臣已經處理過了,今日你我見麵之事,絕對不會有人知道。”
這話陸季遲是相信的。要不是做了萬全的準備,左相不可能這麼大刺刺地找上門。這老頭兒向來最怕彆人說他結黨營私,平時見了他們這些王爺,尤其是野心勃勃的原主,那都是甩頭就走,從不與他們多說一句話的。
也是因此他才沒有拒絕跟他見麵。
隻是他也真沒想跟這老頭兒來個什麼狼狽為奸,因此陸季遲搖頭笑了笑,索性把話攤開來說了:“老實說,換做從前,相爺這話本王聽了定會很高興,可如今……不管相爺信不信,本王都已經沒那個心了。本王年少輕狂了那麼多年,可皇兄卻從未與本王計較過,就憑這一點,本王就再也不會做叫皇兄失望的事情。”
左相驚詫地看著他,許久胡子一翹,有些不高興地說:“老臣這話隻說一次,殿下若是拒絕了,往後可莫要後悔。”
陸季遲笑眯眯點頭:“相爺也可以放心,今日相爺與本王說過的話,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左相盯著他。
陸季遲也盯著他。
兩人努力用真誠的眼神望著對方,希望對方能感受到自己的誠意。然而沒堅持一會兒,就不約而同地移開了眼睛。
被一個小老頭兒(黃毛小子)這麼深情款款地凝望著真是好惡心!
“相爺今日來找本王,隻是想跟本王說這些?”等那股惡心勁兒緩過去之後,陸季遲才又開口。
換做彆人也許真的有可能為了報恩而倒戈,可左相這種視清白為性命的老頑固,絕對不可能輕易變節。他剛才那番話,隻怕是在替昭寧帝試探他,陸季遲心裡門兒清,才不會被套路。
左相卻不知他身體裡已經換了個芯,見他果真半點不動心,神色也沒有任何破綻,頓時就有些相信他了——晉王腦子不是特彆聰明,眼下又沒人提醒他,應該看不出來自己是在試探他。當然就算看出了,就那他那素來拙劣的演技也不可能騙得過他這雙閱人無數的眼睛,那麼……他是真的想通了,不想再做那大逆不道之事了?
見他看著自己不說話,陸季遲又笑了一下,“相爺有話大可直言。你該知道,本王若真有二心,之前大可配合幕後那人的計劃,而不是百般阻撓。”
這也是左相心中疑惑,並決定試探這破晉王一番的原因。當然,他想要道謝的心也是真的,陸婉妍到底是他最心愛的孩子,陸季遲救了她,他心裡是真切感激他。因此沉默片刻後半,他終於從袖子裡拿出了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
“既然如此,老臣就以此物作為謝禮,謝過殿下對小女的救命之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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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說完那話之後就走了。
陸季遲好奇地打開那信封一看,頓時就驚了。
“去把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