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壓下心裡的失望,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大氣又爽朗地笑了起來:“竟是我來晚了一步,可惜了!不過雖然遺憾,但合葉還是在此祝晉王殿下與未來的晉王妃琴瑟和鳴,夫妻恩愛!就是……不知殿下何時迎娶王妃過門?合葉厚顏,也想上門討一杯喜酒喝,好蹭蹭二位的喜氣呢!”
前麵的話也就罷了,後麵半句明顯帶著試探之意——不是不相信陸季遲,陸季遲方才這番話有理有據,一聽就不是敷衍之詞。她之所以故意表示懷疑,不過是怕自己方才莽撞的舉動會讓北夏在這場和談中的地位太過被動,想找回一點麵子而已。
這個時候,陸季遲隻需要高興地說出成親之日,並表示熱烈歡迎就可以。
可問題是,昭寧帝還沒有同意他和薑姮的婚事。
他可以借著安撫北夏的機會把自己和薑姮的事情公之於眾,暗中逼昭寧帝同意自己和薑姮的婚事,但要他在昭寧帝還沒有發話,並且顯然不是很樂意成全他的情況下,光明正大地說出“我和薑姮的婚期定在三個月後”這樣的話……
怕不是嫌命長哦!
偷摸著搞點小動作已經很冒險了,膽敢當眾無視帝王的意見,自己做主定下婚事?
分分鐘叫你打一輩子光棍兒信不信!
陸季遲心下蛋疼得厲害,僵硬片刻,努力擠出笑容說:“事情發生得倉促,還沒來得及商量婚期,來日定下來了,喜酒定少不了公主的份兒。”
這話其實也有擅做主張的意思,隻是相對不那麼囂張,陸季遲說完飛快地看了便宜哥哥一眼,心下有些忐忑。
大兄弟哇,我真的隻是想娶個老婆安安分分的過日子,彆的什麼念頭也沒有哇……
昭寧帝沒有看他,臉色一貫溫和隨意,看不出喜怒。
“按晉王殿下所說,距離事發已經過了兩日了,怎麼竟還沒有定下婚期嗎?雖說是不得已,可晉王殿下既然壞了人家姑娘的清白,也打定了主意要負責,為何不儘快地將她娶進門,全了這一場英雄救美的佳話?在下記得按照貴國的規矩,這樣的事情通常是不會拖延的,不然殿下沒事,人家姑娘該被人說閒話了。”說話的是宇文競身後一個長相斯文的中年男子,語氣恭敬,神態卻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傲慢與挑釁,“或者殿下方才所說的,根本隻是不想迎娶我們公主的敷衍之詞?”
這話一出,北夏使團的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起來。
陸季遲剛才解釋得有理有據,也特地說明了這事是前兩天剛發生的,公主不知道情況很正常,再加上他還在言辭間接抬舉了宇文合葉,算是已經解決了這件事——至少宇文競的臉色是緩和了不少的。
但中年男子這麼一句話,不僅把問題重新撕開了,還把矛盾擴大了——不想娶我們公主就算了,你還撒謊騙我們,這是根本沒把我們北夏放在眼裡啊!
“住口,不許對晉王殿下無禮!”
說話的宇文競,他的臉色這會兒比方才難看多了,但不是眾人想的那樣是因為陸季遲,而是因為這個中年男人——北夏朝中內亂,一方主和,一方主戰,他作為主和派的首領,那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說服了如今的北夏王,答應與大周和談的。眼下這件事本來已經過去了,這中年男人卻又故意挑起事端,分明就是想引起北夏使團和大周朝臣的矛盾。
這顯然是北夏朝廷中的主戰派安插進使團的探子,宇文競恨不得馬上掐死他,然而事關北夏顏麵以及此次和談中北夏的地位,他作為北夏王子不得不暫時忍下——這中年男人已經把問題明晃晃地拋出來了,這個時候再阻止已經來不及,他隻能希望陸季遲給出一個合理的,能讓雙方都不會失去顏麵的回答了。
然而陸季遲也正處於一個進退兩難的情況。
他知道眼下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馬上定下婚期,打腫那顯然看出了他的遲疑,進而故意搞事的中年人的臉。
但昭寧帝沒發話,他不敢也不能。
而其他能說的話……諸如老子身份尊貴,輪不到你個外國臣子過問我的婚事什麼的,旁邊好幾位大臣都已經代勞了。
但是並沒有什麼卵用,人家北夏使團現在也很憤怒——事關我們公主的聲譽,我們怎麼就不能問了?就是不能問?你們這是欺負人!
大周朝臣嗬嗬:欺負你怎麼了?戰敗國還敢在這裡嗶嗶!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北夏使團表示不怕:你來啊你來啊!老子怕你不成!
……
雙方本來就是多年死敵,看見對方就恨不得將對方往死裡打的,這麼一吵,因和談一事勉強維持的和平表象頓時就搖搖欲裂了。
恍惚中覺得自己成了藍顏禍水的陸季遲:“……”
和談是國之大事,關係到兩國軍民的安危,不能就這麼吹了,他揉了揉額角,豁出去地站了起來:“雖說這成不成親,什麼時候成親是本王的私事,輪不到他人過問,但既然諸位這麼想要蹭本王的喜氣,本王也不是那等吝嗇之人……”
他說著就轉頭衝昭寧帝行了個禮,“皇兄還是趕緊幫臣弟定個日子吧,最好早一些,好叫諸位趕得上本王這喜宴,也好叫本王多收幾份賀禮。”
少年語氣從容,還帶著幾分玩笑之意,然而一雙漂亮的桃花眼裡卻盛滿了慫慫的求饒之意:我是迫不得已的皇兄明鑒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