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恩大德……無以為報……願意做牛做馬……”
女子聲音乾啞得厲害, 又夾雜著哭聲,陸季遲聽不清她具體說了什麼,隻能大致上分辨出她是在道謝。
“呃,你先起來吧, 彆哭了……”
洛王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無措,陸季遲不知道這鬨的是哪一出,挑眉走了上去。
“九哥?”
這大兄弟不會是遇上什麼賣身葬父, 以身相許的狗血事件了吧?
“十一弟!”聽到陸季遲的聲音, 洛王頓時眼睛一亮,兩步繞了過來, “你可算回來了!”
陸季遲看了那女子一眼:“發生什麼事了?”
“這姑娘說自己是那位姓嚴的老人家的女兒……”
洛王飛快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原來這女子竟是嚴老頭相依為命的獨生女兒。殺手上門那日, 她正好出門買東西去了, 因此躲過了一劫。至於眼下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一是為了謝恩, 二據說是因為父親死後沒人庇護, 險些遭到惡人淩·辱, 這才不得已求到了這裡來, 想要謀一條出路。
“貴人救了我爹, 又把殺害我爹的凶手都抓了起來, 還給我爹收屍下葬,我無以為報, 願意做牛做馬, 為奴為婢報答貴人……”女子轉身朝陸季遲連磕了兩個頭,聲音依然低啞得厲害, 咬字卻清晰了許多,“隻求貴人不要趕我走,我什麼都會做,什麼都可以做的!”
她說完抬起頭,露出了一雙紅腫的淚眼和一張哪怕蒼白憔悴得厲害,卻也難掩姿色的臉蛋。
這樣的長相,難怪會引來地痞流氓的覬覦。
但大概是因為看多了那種說是做牛做馬,其實是想以身相許的狗血劇情,陸季遲並不是很想留下她,畢竟他也好,洛王也好,都是有媳婦的人了。
隻是這裡是洛王的府邸,她一開始求的又是洛王,陸季遲也不好越過洛王說什麼,便朝他看了一眼。
洛王顯然也不是很想留下她,神色猶猶豫豫的,不過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突然又問道:“你剛剛說你已經沒有其他親人了?”
女子一怔,忙點頭:“我與我爹是幾年前逃荒逃到這裡來的,我娘和其他幾個兄弟姐妹都在半路上餓死了。”
她一雙眼睛再次紅了起來,“要不是實在沒有去處了,我也不敢厚顏賴著貴人……”
“那你就先留下來吧。”
洛王說完就讓人把這名喚嚴語的姑娘帶下去安置了。
陸季遲嘴角抽了抽,提醒道:“你就不怕她彆有居心?”
“啊?”洛王茫然地看向他,“什麼居心?”
“……”
人家姑娘什麼都還沒乾,陸季遲也不好胡亂給她扣帽子,隻是看這哥哥蠢蠢的樣子,到底有些不放心,便讓魏一刀帶人去仔細地查了查那姑娘。
結果並沒有什麼問題。
她說的都是實話,也確實是險些被賊人汙了清白,才會跟著陸季遲派去幫她爹下葬的那幾個人回了洛王彆院。
陸季遲放了心,又聽洛王說留下她是為了給諸葛秀秀當個丫鬟,也省得到時候路上不方便,就不再說什麼了。
諸葛秀秀一個農家女,身邊自然是沒有伺候起居的丫鬟的,可進京這一路上時間不短,同行的又隻有她一個姑娘家,沒個人幫著肯定是不行的。
洛王是個天天呆在田埂上的糙漢,彆院裡一溜仆子大娘,根本沒幾個丫鬟,就是有那麼一兩個,也都是拖家帶口的,不方便跟著他進京。因此他本來是準備新買個丫鬟給諸葛秀秀帶上的,如今有了這個嚴語,倒也不需要再另外去買了。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陸季遲又和洛王商量了一下明天啟程回京的事情,這便回屋睡覺了。
然而大概是一想到回京之後就可以娶媳婦了心裡太興奮,他翻來覆去了好一會兒,竟是怎麼都睡不著。
又想到血靈芝的事情還沒有著落,陸季遲猶豫了一下,還是從床上爬了起來,準備去看看洛王睡了沒,順便問問這件事的進展以及後續安排——雖然機會渺茫,但多個人多份力量,再加上淮南這邊氣候濕潤,多奇花異草,不試試他沒法死心。
這麼想著,他就穿好外衣出了門。
夜色漆黑,隻有一輪彎月掛在天空中,散發著清冷的幽光。秋夜的風已經染上寒意,這麼一吹,本就沒什麼睡意的陸季遲腦袋就更加清醒了。
洛王還沒有成親,不需要陸季遲避諱什麼,便將他安排在了主院裡。雖然所住的屋子與他所住的主屋不是特彆近,但也不遠,因此陸季遲沿著長廊沒走一會兒就走到了。
主屋燈還亮著,看來這便宜哥哥還沒睡。
隻是剛要上前,就見房門吱呀一聲開了什麼的,陸季遲頓時就愣了一下。
“夜深了,殿下不必相送,請回吧。”
一個穿著深色鬥篷的人從屋裡走了出來,昏黃的火光從門裡透出,落在他臉上,照得那張本就白嫩的娃娃臉越發顯小了幾分。
章旌陽!
他怎麼會在這裡?!
陸季遲一愣,下意識往後一步躲進了長廊轉角的陰影處。
“行吧,那你路上小心點。”洛王似乎和章旌陽很熟,憨笑了一下說,“對了,明天我就要回京了,你接下來要是有什麼事兒,就來找元叔,他都會告訴你的。”
“是,”章旌陽也笑了,“幸有殿下相助,不然我這趟差事辦得可不會那麼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