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不能陪著小姐去書院起,他能為小姐做的事情便越來越少了。
剛從水興城回來沒幾日,他卻格外懷念那裡的日子。
小姐身邊沒有其他仆從,隻他一個,事事吩咐他,事事依賴他。
一回來她便又要去到書院,數不儘的同窗,聊不完的話
,句句都圍繞著書院的生活。
現在連散步都不讓他陪同。
他要怎麼做才能留在她身邊,才能更靠近她?
不再否認自己的感情之後,他的欲念更加洶湧,生出越來越多逾越的念頭,讓他有些後悔那日的遮住她的雙眼,吻過她的臉頰。
洪水開閘,便不能再回流了。
小雀收拾好飯桌,本該去城主府見車摯,到了跟前卻調轉了方向,去了平安裡。
靈獸館還在開著,十餘年沒再出過神階靈獸,人們對於購買獸蛋的熱情遠沒有當初那麼強烈,但靈獸館依舊熱鬨非凡。
陳映澄拉著落鳶在觀看鬥獸,她是這裡的常客。
陳映澄有段時間癡迷於鬥獸,可惜被陳正拓發現了,沈婧親自來抓她,陳映澄從一樓跑到頂樓,跑了三圈,還是被拎回了家。
從此她便金盆洗手,隻偶爾才會擲錢下注,更多時候隻在一旁看熱鬨。
她下注的時候,總是會贏,十倍地贏回本金。
因此陳映澄在這裡小有名氣,每次她下注,便有人跟著她押,曾經有人叫她“小賭神”。
陳映澄唯恐這樁事再傳到父母耳中,好一陣子沒來過靈獸館,後來也就低調許多,悄咪咪地押注,靜悄悄地發財。
一代賭神就此銷聲匿跡。
今日還是幼崽賽跑,陳映澄拉著落鳶,給她選中的小靈獸加油助威。
小雀站在高她們一層的樓層遠遠望著,陳映澄臉上興奮歡樂的神色,落鳶則是茫然不知所措,一如從前陪著陳映澄過來的他。
心底泛起酸意。
“你果真在這兒。真是翅膀硬了,連你師父都能晾在一邊。”
車摯從他身後走出來,往下看了一眼,“見你遲遲不來,又有人告訴我小賭神來了靈獸館,我便猜到你在這裡。”
“師父。”他轉身頷首,臉上的神色還來不及收回去。
車摯驚訝一瞬,瞥見陳映澄身側的小姑娘,露出笑意,“瞧瞧你臉上的表情,要醋死了吧。”
“……嗯。”
“你就嘴硬——你說什麼?”
他轉過身,背對著車摯,“師父,我喜歡小姐。”
“啊……今天真是……我是老了還是傻了,難道是在做夢?太陽打西
邊出來咯——”
車摯語中儘是揶揄,見他的背影微動,似是在歎氣。
“師父,你從前說的話還算數嗎?”他抓緊圍欄,長舒一口氣,“一個月,我一個月就能結丹,師父,您能不能幫幫我?”
“臭小子敢跟我講條件?你結丹又不是給我結的!”
陳映澄贏了錢,攬著落鳶的肩膀往外走,在這裡聽不清她們在說什麼,但小雀可以猜到,她定是要落鳶開口,要什麼都買給她。
兩人出了靈獸館,小雀終於轉過來麵對著車摯,“您說要我去赤日學院的事情,我也可以去。您想要我拿到的那把劍,我會努力拿回來。”
車摯挑挑眼角,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你舍得離開澄澄了?”
“不舍得。我想一直留在她的身邊。”
“那你……”
“我沒辦法看著她成為彆人的妻子。師父,求您幫幫我。”
“……”
車摯一動不動地盯著他,打量著他的神色,試圖在那張臉上看到開玩笑的意圖。
可他這個徒弟向來不會開玩笑,他臉上隻有認真,隻有懇求。
“這可怎麼辦啊……”車摯長歎一聲,露出為難的神色,“我問了那麼多次,你都說你對澄澄沒彆的心思,我昨日才答應了冷相七,要替他兒子做媒。”
小雀握著圍欄的手霎時攥緊,“師父,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冷相七平日與我並不算親近,昨日卻突然攜禮拜訪,求我當這個媒人。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那麼低聲下氣,一時心軟就答應了……你若早告訴我,我定然不會……”
他臉上頓時沒了血色,身體撞到圍欄上,“師父你要讓小姐嫁給冷成光嗎?”
車摯上前,輕拍他的肩膀,語中帶著愧疚,“我隻負責牽橋搭線,最終能不能成,還要看澄澄的意思。澄澄她和冷成光向來不對付,未必會答應。”
“冷相七這些年為了青寶司鞠躬儘瘁,他都這樣求我了,我這個做長輩的也不能言而無信。”
“……我知道了,多謝師父。”他抬眸,擠出笑容,“師父不必自責,是我一直嘴硬。”
車摯眉心皺了皺,“你怎麼突然改變了主意?在水興城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輕輕搖頭,“我隻
是突然發現,我比想象中更不能沒有她。”
車摯:“你能坦誠,我這個做師父的很欣慰。冷家這樁事,大抵是不能成的,等過上幾個月,我再向元覆開口提你和澄澄的婚事。”
“為何不能成?”他有些疑惑,“冷家與陳家,門當戶對。”
“門當戶對?”車摯搖搖頭,神色複雜,“冷家的情況比你看到的要複雜很多。退一萬步講,就算澄澄真的和冷成光兩情相悅,陳家也不一定會同意這門親事。”
小雀歪了下腦袋,目光中透露出濃濃的不解。
“旁人的家事,也不好在背後議論。”
如果冷相七隻是按照尋常地禮節請他做媒,車摯多半不會同意。
可冷相七一身傲骨,居然跪在了他的麵前,車摯沒法狠心拒絕。
他說他一輩子沒當過合格的父親,唯獨在兒子的婚姻大事上,想為他搏一搏。
可感情的事情,哪裡是搏就能搏出來的?
*
冷家。
冷成光從書院回來,發現院裡灑掃的下人又是張陌生麵孔。
對方朝他行禮,冷成光沒有搭理,反正他也不會在這裡待很久,沒必要記住。
“少爺,大人請您過去。”
他換好常服,便有人來請他,倒讓冷成光愣了片刻。
他和冷相七上次見麵,是三日前,上次說話,是七日前。
冷相七忙著城中政事,回家也是宿在溫柔鄉,怕是都忘了還有他這個兒子。
見麵是在冷相七的書房,燭光昏黃,冷相七坐在桌前看書,長發披散,整個人顯得十分柔和。
冷成光腦中不合時宜地想起父親抱著他讀書的場景,他們父子之間難得的溫情時刻。
“父親。”
“成光,吾兒,你來啦。”
冷相七放下書本,朝他招招手,臉上滿是慈笑。
“父親找我何事?”
“大事。”他笑道。
大概又是要他去見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