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念俱灰之時,身側的赤日弟子忽的叫了一聲:“快看!兩道真氣,不對,是三道!”
車摯緩緩抬頭,隻見那道藍色旋渦中多了幾絲金光,盤旋纏繞,並漸漸地將楊柳生的真氣覆蓋,而在金光之中,還摻雜著紅色的火光。
那紅色火光越來越亮,像夏夜平原上燃起的篝火,連天色都一並吞噬。
在火焰中,一道血痕遍布的白色身影緩緩落下,旋渦散開,江隨山身姿挺拔,背對他們而立,楊柳生的軀體失去托力,飛速降落。
“楊掌門!”
兩三個人上前去接住了他。
“江隨山……”
車摯注視著那道身影,見他在空中停滯了片刻,也似羽毛般落下。
“徒兒!”
車摯衝上前,牢牢地托住了他,手臂被重力砸到幾乎折斷。
這場鬥法看似沒有贏家,楊柳生引以為傲的寒霜斬被破,落了一身的傷,江隨山站到最後一刻,可本就有傷的腰腹部再次被貫穿,重傷昏厥。
但一個近三百年道行的元嬰尊者對戰結丹不足一年的道者,使得還是自己獨創的劍法,卻落得平手的下場。
誰輸誰贏,明眼人自有分辨。
*
楊柳生在青寶城養了三日,便可以下床活動了,身上也沒有半點後遺症。
而江隨山還在昏迷,沒有半點要醒來的跡象。
車摯將自己府中所有的護衛都派到江隨山房外守著,不給楊柳生近身探望的機會。
“我不過是想瞧瞧咱們下一任的掌門,你何必這般防備我?江小友重傷昏迷,我或許可以醫治。”
楊柳生第三次來探望,又被車摯攔下。
車摯啐了一
聲,“我徒弟現在活得好好的,你一進去可能就生死未卜了!”
楊柳生陰陰笑道:“師弟說得如此可怕,在你眼中我到底是怎樣的人?”
“自私自利,沽名釣譽的鼠輩。”
“嗬,師弟還是和從前一般口無遮攔。”
楊柳生眼珠一轉,環顧四周的護衛。
十幾個金丹,他若想硬闖也不是沒有機會,但他傷好未愈,這又是在旁人的地界,傳出去到底還是有損他的名聲。
罷了。
楊柳生將目光轉回車摯臉上,笑意更深,“我就算真的和師弟說的一樣是鼠輩,也不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動手。你這徒弟不知何時才行,師弟也不能一直在這裡守著,不如和我喝喝茶,聊聊天?”
車摯抱著胳膊,“我和你有什麼好聊的?”
楊柳生:“聊聊當時重傷師弟,殺了你城中主司的那個妖孽。”
車摯:“……”
楊柳生:“師弟當時清醒,自然知道是誰傷了你。”
“我不知道。”車摯道,“那怪物背後襲擊,我怎麼能知道?”
楊柳生挑眉:“哦?可你的傷在腹部。”
“是嗎?但我就是沒看到。倒是你們,都查了這麼久了,居然還沒抓到那隻怪物,真是廢物!”
楊柳生:“師弟……”
車摯:“行了!有這個功夫在這裡和我扯皮,不如回去查查那個妖怪,免得以後提起赤日學院,說你們隻知道吃喝玩樂受百姓的供奉,半點實事不做!”
“……”
楊柳生輕笑,額間青筋突突直跳,“既然如此,便不再打攪師弟了。”
再聽著他說下去,楊柳生真的會忍不住掐死他。
“慢走不送。”
車摯站在原地目送,確定他離開後,才轉身進了房間。
江隨山已經醒了,此時正坐在床榻上,手中握著臨行前陳映澄送他的香囊,雙眼無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車摯對外一直宣稱他還在昏迷,一來他受了這樣重的傷,短短幾日便清醒過來,楊柳生定會更加忌憚。
二來……楊柳生此行是為了“請”他回去做掌門,若讓他知道江隨山醒了,肯定又會來相勸,容易再起衝突。
“隨山。”
車摯走過來,他沒有任何反應,隻是低頭注視著那枚香囊。
“小雀。”車摯又叫了一聲,“我已經將人安排下去找了,不日肯定能得到消息。”
他抬眸,語氣冷淡:“已經找到了一個月了都沒消息,更何況這幾日。”
車摯神色一僵,“你怎麼……”會知道?
看著他的神色,車摯便有了答案。
他徒弟不是傻子,明知他早就得知陳家失聯,定會派人去尋,之前說等他冷靜下來再安排,也不過是為了安撫他扯下的謊。
他也不敢告訴江隨山,這整整一個月,他的人找遍了清河大陸大大小小的城鎮村莊,皆是一無所獲。
要麼是陳家人隱姓埋名,故意不讓他們尋得,要麼他們已經離開了清河大陸。
他的人大都認識陳元覆和陳正拓,見到了自然能認出來,而且他們帶去了那麼多人,總不可能全都抹去了蹤跡。
所以很可能是後者。
清河大陸之外,是妖魔橫行,禍亂不斷之地。
若他們真的離開了清河大陸……車摯也不敢保證他們能安然無恙。
車摯還在猶豫著要怎麼開口告知他此時,江隨山卻已經想清楚了。
陳映澄要離開,要躲,就一定會躲在他們找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