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 23 章(2 / 2)

她垂下了眼睫,掩住眸中的點點怒色。

“我媽媽今天出院,他應該是去要錢的。”

“要錢?”王文珍皺起眉頭。

不出醫藥費也就算了,居然還管病人伸手要錢?

這家暴男,可真夠沒良心的!

伏曦繼續道:“如果要不到錢的話,可能還會動手打我媽……”

一聽這話,王文珍也忍不住擔憂起來。

醫院裡的確不方便動手,但如果出了院呢?

“所以,”伏曦抬起頭,神情有些痛苦:

“我必須要在他帶走我媽之前,攔住他們。”

“好。”

王文珍握緊了手中的方向盤,“我儘量再開快點兒。”

她斂起眉,在伏曦惴惴不安的時候,充當著身邊那個可靠冷靜的角色。

“家暴男的形成也是有原因的。”

她一邊沉聲分析,一邊問:

“你爸爸的情況,是屬於他個人原就脾氣暴躁、衝動易怒,還是在職場或者生活碰了什麼壁,擱外頭不敢反抗,隻能回到家裡作威作福?”

伏曦扯了扯唇角,輕嗤一聲。

“兩者都有。”

王文珍也跟著冷笑。

“嗯,我明白了。”

地圖上,顯示著抵達目的地還需二十分鐘。

伏曦刷新來,刷新去,隻能徒勞地留下一枚枚指紋。

她熄了手機屏,無力地倚進了靠背中。

閉上眼,聲音竟有些哽咽——

“其實,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

王文珍偏過頭,“什麼原因?”

伏曦小聲道:“……我不是他親生的。”

-

腦海中,童年時期的畫麵在一幕幕閃回。

最後,追溯到了十幾年前。

伏曦記得格外清楚,那是2010年的冬天。

她不過四歲。

幼兒園放學後,小伏曦像往常一樣,乖乖排隊坐在板凳上,跟在老師身邊,等待著媽媽過來接她走。

卻沒想到,來的人竟是她許久未見的爸爸。

伏曦的爸爸跟著包工頭常年奔赴外省。

有時候去往南方,離家太遠,隻有過年期間才能趕回來。

但那會兒,到除夕還剩兩個多月。

小伏曦不知道爸爸提前歸家的原因,隻知道,爸爸的突然出現,讓她十分開心。

比過年穿新衣、收紅包還要開心。

四歲的小孩子開心起來,是不懂得察言觀色和收斂情緒的。

並且,那個時候的她,還沒被壓抑天性。

仍然是個活潑開朗、愛說愛笑的小女孩兒。

她穿著裡一層外一層的厚實棉衣,兩條小短腿拚命倒騰著,企圖跟上爸爸的步伐。

像一隻笨拙的、憨態可掬的企鵝。

小伏曦就這麼追在爸爸的屁股後,出了校門,一路上還不忘嘰嘰喳喳,向他分享自己的有趣經曆。

她獻寶似的舉著手裡的積木,跟爸爸講,今天在幼兒園裡學習了搭小房子。

其他小朋友都沒有她學得快。

老師給她貼了小紅花,誇她搭得好看又結實……

講完又仰起腦袋,問爸爸,他在工地上建的房子是什麼樣的呀?

是不是非常非常大?

小伏曦張開胳膊,用儘全力在身前比劃了一個圓。

是不是比這個還要大?

能不能住得下她和媽媽?

她說,爸爸咱們家的房子很擠,你來建一個大一點的,好不好?

可直到走到那輛車前,爸爸也沒有答應她。

甚至還煩躁的猛然回頭,一把奪過了她手中的積木房子,狠狠地砸了出去。

小伏曦的額角上傳來一陣的痛感。

積木是塑料的,邊角很硬很尖銳。

磕在她細嫩的皮膚上,立馬劃了個口子。

小伏曦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兒,便一屁股跌坐在了冰涼的地麵上。

“爸爸……”

小女孩兒腦袋發懵,喃喃地喊著自己最依賴的親人。

“彆叫我,煩死了!”男人大吼一聲。

小伏曦被嚇得緊緊閉上了嘴巴。

她不敢喊疼,也不敢哭出聲。

就這麼呆呆傻傻地坐在地上,不知所措地忽閃著一雙水潤潤的大眼睛。

爸爸的臉色很黑很黑。

她的呼吸變成了白茫茫的霧氣。

額角的血液順著眉骨滴落,是鮮豔的紅。

“爸爸……”

小伏曦又忍不住叫了一聲。

但男人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瞬間暴怒跳腳。

“我說了彆叫我,你他媽聽不懂嗎?!”

罵完臟話,他直接提溜起地上的小女孩兒,十分粗暴地塞進了麵包車裡。

一路上,爸爸煩躁地摁著喇叭。

小伏曦坐在後排,趴在車窗邊,看著窗外的街景。

——這不是回家的路。

但她不敢說話。

爸爸帶她去的地方,是醫院。

在那裡,醫生用針尖紮了一下她的指腹,提取了血痕。

還讓她用清水來回漱口,再張開嘴巴,采樣口腔拭子……

小伏曦全程不敢反抗,乖乖聽話照做。

一個禮拜之後,爸爸拿著幾張紙,怒氣衝衝地回了家。

小伏曦後來才知道,那是一份親子鑒定。

而那天晚上,便是母女倆噩夢的開始。

爸爸把幾張紙往桌子上一拍,掄圓了胳膊,就往媽媽臉上抽了一巴掌。

嘴裡罵道:

“你個賤貨!臭婊.子……”

“還敢說你沒偷男人?!”

可憐媽媽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下一秒,便被爸爸揪住頭發,使勁兒往牆上撞去。

一連撞了好多下。

黃漬漬的牆皮都蹭上了一大片血跡。

他像瘋了似的,怎麼打人都不能解氣。

“老子居然真的被你戴了這麼多年綠帽子,還把那個小雜種養到了四歲!”

男人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所謂的女兒根本就不是他的親生骨肉。

難怪身邊的所有人都說父女倆長得不像。

剛一出生的時候說,也就算了,畢竟那會兒的嬰兒都像隻小猴子,看不出來什麼。

孩子長到了一兩歲,身邊說這話的人就變多了。

大家都挺驚訝,說老王你單眼皮、鷹鉤鼻、國字臉……

是怎麼生出這麼水靈靈、跟個小仙女兒似的孩子的?

男人當時還能笑著反駁,說女兒模樣隨媽媽,長得漂亮。

但到了三四歲,小伏羲的五官越發好看得驚人。

男人聽她甜甜地喊自己爸爸,偶爾都有些恍恍惚惚、自我懷疑。

大家都說不像,街坊鄰居這麼說,水果攤的老板這麼說,就連一起在建築工地上乾活的老鄉也這麼說……

男人睡覺都睡不踏實了。

一閉上眼就能想到,自己動不動就離家半年甚至數十個月,沒準兒趁他乾活的時候,老婆就跟彆的男人跑了。

他半夜驚醒,第二天一大早便滿了回家的火車票。

……

如今做了親子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