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雪桐轉身離開,頭也不回地朝著門口走去。
路過莊又晴的時候,她頓了頓。
而後,莊又晴聽到了她極輕的一句話:“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俞雪桐離開了。
莊又晴看著她的背影,有幾分唏噓。
原以為按照虐戀情深的劇本,他們會纏纏綿綿藕斷絲連……沒想到俞雪桐意外的決絕?
她又看向邵榮,隻見邵榮摸出一支煙來,心不在焉地想點上,點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就這麼打火機響了幾次,邵榮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也往門外走。
“阿榮!”柳玲厲聲喝問,“你去乾什麼?”
“沒什麼,”邵榮腳步匆匆,“我去抽根煙。”
“不許去!”
柳玲的聲音拔高:“想抽就在這裡抽!”
邵榮沒有聽她的話,徑直闖了出去。
莊又晴在一旁看這母子兩鬥法,吃瓜吃得不亦樂乎。
邵榮走了,柳玲也沒有去追。
柳玲坐在沙發上,突然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盯著她:“你開心了?”
莊又晴裝傻充愣:“您這話什麼意思,我沒聽懂呢。我什麼也沒做呀,不就是幫您泡了杯茶嗎?”
“好,泡茶,”柳玲指著麵前的茶杯,“給我再倒一杯。”
莊又晴隱約覺得柳玲的神情有幾分變了。
她看似冷靜的軀殼下麵,好像潛藏著一座即將爆炸的火山,馬上就要歇斯底裡的噴發。
莊又晴端起茶壺,給她添了一杯熱茶。
茶壺裡的茶水滾燙,倒入杯中,騰起嫋嫋白煙。
續完這杯茶之後,柳玲端起茶杯,仿佛茶杯太燙似的,手一抖,就朝她潑了過來。
莊又晴早有準備,正要向後躲開。
這時,一股蠻力卻突然拉扯著她,讓她直直撞入一個堅硬的懷抱裡。
“啪嗒”。
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柳玲的表情也隨之崩塌:“你的腿居然是好的?!”
……啊?
莊又晴聽到這話抬起頭來,正好見到邵崢摟著她,筆直地站在她身前。
而為了幫她擋住那杯滾燙的茶水,他半隻手臂的衣袖都浸濕了,手背通紅一片。
莊又晴還在心疼地看著他的手,耳朵就聽見邵崢平淡地喊了一聲:“媽,我的腿好了,你不開心?”
“開心,太開心了!”
柳玲再也沒辦法保持著她的貴婦人姿態,眼神中充滿了怨毒:“你可真是邵永清的好兒子!真能瞞啊!真像他!”
她沒頭沒尾地指著邵崢罵了這麼一句,隨後像是厭惡與蟑螂同居一室一般,大步離開了這間屋子。
偌大的休息室,頓時隻剩下了莊又晴和邵崢兩個人。
莊又晴惦記著邵崢被燙傷的手,拉著他去休息室的洗手間。
走了幾步,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他的腿居然好了?
莊又晴的心裡突如其來地湧上一股欣喜:邵崢的腿好了!
而後,是一股被騙的鬱悶。
腿好了就好了嘛,乾嘛要騙她還沒好!
她看著邵崢:“……你的腿什麼時候好的?”
他低頭看著她,眸色深沉:“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莊又晴不是沒有被他俯視過,但很少會有這樣的壓迫感——
邵崢在她眼中一直是蒼白的、病弱的形象,他一站起來,身量比她高出半個頭,瘦而寬闊的骨架也完全地籠罩住她。
這是一種生理上的碾壓,他的侵略性和攻擊性,無需任何言行,就自然而然地通過他的肢體散發出來,將靠近他的範圍都劃分為他的領地,仿佛沉睡的獵豹一朝蘇醒,一步一步地踱向它的獵物。
莊又晴下意識地後退了一些。
她抿了抿唇,拉著邵崢的手放在洗手池,然後打開水龍頭,衝刷著他手背紅腫燙傷的地方。
在嘩啦啦的水聲中,她悶悶道:“真話。”
邵崢依舊望著她,眼睛一眨也不眨。
他那沒有被燙傷的右手緊緊扣住她的腰,似乎他一鬆開,她就會逃跑一樣。
他道:“在去海城過冬之前。”
莊又晴滿臉愕然地抬起頭。
自從邵崢告訴她他的腿有知覺了之後,她知道邵崢一直在進行複健運動。
但邵崢進行複健的時候,從來不讓她看見。
莊又晴非常能理解邵崢的這種自尊——
複健的時候,人並不能完全地掌控身體,會露出各種醜態。邵崢不想讓這種狀態被彆人看見,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但她沒想到,他的腿這麼早就好了!
莊又晴氣得想咬他:“這麼早就好了,那你為什麼要騙我!還要假惺惺地跟我說恢複了知覺?”
媽蛋。
狗男人!!!
莊又晴越想越氣,她想要推開邵崢,越是掙紮邵崢就越抱越緊。
單手製不住她,他就將那隻燙傷的手從水龍頭底下抽出來,雙手死死地抱住她,幾乎要勒得她喘不過氣來。
莊又晴氣極:“鬆手!”
邵崢道:“不鬆。”
經過她剛才的掙紮,邵崢的衣服被她扯得鬆鬆垮垮,露出他蒼白瘦削的肩膀。
莊又晴盯著他的肩膀,威脅他:“你不鬆手我咬你了!”
邵崢不為所動:“你咬。”
莊又晴:“……”
哼!
你讓我咬的!
她毫不客氣,對著他的肩膀用力一口咬下去。
她是真的氣得狠了,用了十成十的力氣,咬破了他的肩膀,滲出滿嘴的血腥味。
邵崢悶哼一聲,仍舊沒有鬆開她。
察覺到她鬆口,他低低地笑了一聲:“解氣了?不解氣還可以咬,全身上下,你想咬哪裡都可以。”
莊又晴:“……”
這話怎麼正經當中透著一股不正經,感覺有哪裡怪怪的……?
莊又晴沒好氣道:“我又不像你,這麼愛咬人,每次都喜歡咬我耳朵。”
“你錯了,我不止想咬你耳朵,”邵崢糾正她,“我每次都想咬遍你全身。”
莊又晴:“…………”
她就知道,這廝在對她耍流氓!!!
莊又晴氣還沒消,一股委屈勁就從心裡麵冒了出來:“你就知道欺負我!”
“騙了我,還想這麼不清不楚地敷衍過去!你根本不是真心的!你這個大騙子!!!”
邵崢不說話,任由她捶打。
他不僅不勸她,還添油加醋:“要不要現在給你一把刀,讓你把我剖開,看看我的心。”
莊又晴:“……”
尼瑪啊。
你們反派是否都有一絲絲心理變態。
邵崢真誠道:“我現在去給你拿刀?”
莊又晴:“……你乾嘛!我遵紀守法!不乾這種事!”
邵崢又將她抱緊了一些。
他神色未變,語氣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與慌亂:“那還離婚嗎?”
莊又晴莫名其妙:“什麼離婚?”
邵崢眼神晦暗幾分:“你當初……說等我腿好了就離婚。”
啊?
是嗎?
莊又晴:“……我沒有說過!我都不記得了!”
“那是你醉酒之後說的。”邵崢眼神涼颼颼地飄向她,“你不記得了……那就是酒後吐真言?”
莊又晴梗著脖子:“……我不可能說我要離婚,我都是說想離婚!”
我們言靈師很嚴謹的!
萬一離不了,豈不是就被反噬了?
她委委屈屈:“想一想離婚這件事還不行嘛!”
邵崢斬釘截鐵:“不行。”
他道:“離婚這件事,你想都彆想。”
莊又晴:“……”
這人怎麼這樣啊!
腦內爽一爽還犯法嗎!
莊又晴心裡還是憤憤不平,但一想到邵崢為了不離婚裝了這麼久的殘疾,莫名又有點心虛。
不對啊。
她為什麼要心虛。
她被騙了誒!!!
“哼,”莊又晴繼續罵他,“大騙子!”
“我是騙了你。”邵崢沒有反駁,隻道,“那如果,我以後不騙你,不會對你說一句假話,你會一直留在我身邊嗎?”
莊又晴不敢回答。
其實比起被欺騙帶來的憤怒,她的心裡更多的是為他的雙腿好起來而欣喜。
當她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
她知道自己是真的愛上了他。
可是,她還是不敢回答任何帶有承諾性質的東西。
一輩子太過漫長,她沒有辦法輕易地做出保證。
她縮著脖子裝鵪鶉,悶聲不吭,感覺到邵崢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
他看了她很久,幽幽笑了:“好,我不逼你。”
他道:“現在你在我身邊跑不掉,我們來日方長。”
莊又晴試探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啊,如果我中途喜歡上了彆人呢?”
邵崢掐緊了她的腰:“誰?”
莊又晴:“……沒有誰,我就這麼問一下。”
邵崢陰惻惻笑了:“你喜歡上彆人,那我就讓那個男人消失。”
莊又晴:“喂!殺人犯法的!”
邵崢漫不經心:“哦?可是讓人消失,有一百種除了殺人以外的方法。”
莊又晴:“……那假如我和彆人私奔呢?”
邵崢渾身霎時充滿戾氣:“私奔?”
他雙眸陰冷地望著她:“你敢和人私奔,我就把你關起來,用鐐銬鎖在房間裡,永遠把你留在我身邊,逃不出我身邊一步。”
莊又晴:“……”
你們反派果然很可怕!!!
她在他懷裡抖了抖,他吻上她的發梢:“嚇到了?那就不要離開我。”
莊又晴氣鼓鼓:“你乾嘛老威脅恐嚇我!”
“我不想再欺騙你。”
他道:“你要知道,沒有你在身邊,我會發瘋。”
他本來就是個瘋子。
不是他鎖住了莊又晴,而是莊又晴鎖住了他。
如果沒有她在身邊,他絕不可能成為這樣一個正常的人。
他的靈魂早已經在黑夜裡走了太久,被肮臟與汙濁浸透,若非遇到她,他從未見過太陽。
是她來到了他的世界,從此,他才有了光。
他埋在她頸間深嗅,近乎祈求道:“……彆離開我。”
莊又晴身體一僵,心裡冒出一股酸酸澀澀的甜。
但,她還是不敢給邵崢留下任何承諾。
……言靈師大多短命。
她幼年喪父,在她有記憶之後,很多個深夜都能見到母親獨自望著父親的照片出神。
後來母親也在她少年時期,撒手人寰……她覺得也和母親思慮過重、憂思難解不無關係。
她獨自一人長大,看淡了生死。
活著固然很好,死亡於她而言也並不是不能接受的東西。
對她而言,從接受言靈師這個身份起,她就注定要接受著她既定的命運。
她無法給出承諾。
除了害怕一輩子太長,感情太過容易被消磨以外,又怕倘若某天,她離開人世……邵崢是否會像她的母親那樣鬱鬱而終。
怕他愛的不夠深,又怕他愛得太深。
莊又晴心中糾結半天,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邵崢的眼神幽幽地冷了下來。
他的聲音透了一絲乖戾:“既然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想走,不如我現在就把你綁在身邊。”
說罷,他直接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莊又晴這回是真的被他嚇到了:“喂喂喂!我們好好商量一下……”
邵崢輕哼一聲:“和你商量有用,我就不用裝這麼久的殘廢了。”
莊又晴在他懷裡掙紮:“……那我被你騙還是我的錯嘍!你騙我乾嘛還要欺負我!我是受害者!”
“彆動。”
邵崢望見什麼,臉色繃緊,抱著她走出了休息室,進了電梯。
外麵的邵家人見到邵崢居然能夠站起來了,表情都驚疑不定。
大庭廣眾之下,莊又晴被他這麼抱著,總感覺十分羞恥。
“你放我下來,”她小聲道,“我乖乖不動還不行嗎!”
邵崢沒理她,抱著她七拐八繞,進了燒傷科的診室。
他將她放在病床上,撩起了她的裙角。
莊又晴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這才發現自己的小腿剛才也被燙傷了,起了一個小水泡。
沒發現時還不覺得,反而現在一看到這個水泡,就一股鑽心的疼。
邵崢喊來醫生給她處理傷處,醫生用消毒針挑破了她的水泡。
莊又晴疼得下意識踢腳,被邵崢握住了她的腳腕。
她皺起眉,疼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一低頭,就見到邵崢紅腫的手背——
他手背的燙傷,要比她嚴重得多。
剛才她還往他手背上衝著冷水,兩人吵著吵著,居然就這麼給忘了。
莊又晴的心霎時揪了起來。
“你的手怎麼樣?”她想去牽他的手,又不敢碰他,“疼不疼?醫生你先彆管我了,先給他看看……”
看到莊又晴滿臉焦急,眼淚懸在眼眶裡,緊張得要命,邵崢反而一瞬間心情變得很好。
她在關心他。
他道:“嗯,很疼。”
而後,他望著她,目光灼灼:“你親我一下就不疼了。”
莊又晴:“……”
她瞥了一眼醫生,醫生此時正背過身去,當做什麼都沒聽到。
她紅著臉,偷偷摸摸地、仿佛做賊一般,在他唇上落下一個蜻蜓點水的吻。
邵崢滿足地笑了。
他道:“醫生,我的手要多久能好?”
醫生扶了扶眼鏡:“你這個程度,起碼一個月吧。”
“一個月啊。”
邵崢點點頭。
他不動聲色地暗示她:“也就是我還要疼一個月。”
莊又晴裝作沒聽懂:“……那你疼唄!”
邵崢湊上來拱她,像隻大狗,蹭了蹭她的脖子,貼在她耳邊說話,可憐又魅惑:“這一個月,你不給我止疼嗎?”
莊又晴一把推開他:“你想得美!”
騙了她的心還想騙她的色,狗男人,做夢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9-06 00:35:25~2021-09-13 23:10: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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