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傷雖然沉重,在關羽強悍體質的抗衡下,恢複得很快。
身傷易複,心傷難愈。
關羽再英雄,不過是個二十四歲的年輕人。
是的,翻年後就是光和六年(公元183年),關羽又長了一歲,從二十三虛歲變成二十四虛歲。
另一個時空他與劉備、張飛相互扶持,一起成長,很多壓力都由劉備扛了。現在卻需要他獨自扛過這些痛苦。
扛過去,這些挫折就是磨礪,可以讓人煉鐵成鋼、化石為玉。
扛不過去,就會被壓成粉末,泯然眾人。
這種痛苦、消沉、自我剖析、自我懷疑,有人會持續很長時間,也有人會很快涅槃重生。
關羽到底是哪種呢?
關羽消沉,楊沛等人不得不扛起重擔。現在是寄人籬下,劉虎表達了善意,楊沛卻不能視為理所應當,要有所表示。本來這種事情都是由丘榮負責,他身段軟和,口齒便給,也適合乾這個工作。楊沛性格有點剛強,低頭對他而言也很痛苦。
但他不得不做。除了他還能有誰擔負這項工作呢?
王彪出身縣吏家庭,有些談吐,可以待人接物,然而死了。
黃立舉止倒是可以,但他出身底層,說話粗俗無文,去跟劉虎打交道反而被人看輕。楊沛不想讓一個壯士受絲毫侮辱。
隻有自己去了。
楊沛見了劉虎,態度很謙卑,先獻上良馬。雖然劉虎不缺,但自己確實也想不出什麼好東西。
劉虎態度很和藹,道:“孔渠不必見外。”
楊沛道:“渠帥,我性子直,不太會說話,就直說了。渠帥收留我等,此恩實重,我等無不感激。不知有什麼可以為渠帥效勞的?懇請直言。”
劉虎仔細觀察楊沛神色,看他不似作偽,沉吟了一下,道:“我與關君之嶽丈句呼有舊,出手理所應當,且關君雄武,前途不可限量,我也想與關君結個善緣。孔渠提到效勞,倒不至於,不過我部確實也有些需要借重貴部之處。”
楊沛心中微沉,臉色不變,道:“請渠帥指點。”
劉虎歎道:“此處北鄰奢延水,西有奢延澤,南有白於山,東有橫山,位置上佳,土地平整,水草肥美,或許漢人看不上這裡,我部卻久居於此,已然有了感情。
然而鮮卑勢大,連年南下,我擔心其一朝生了歹念,要斷了我等根基啊。
因此,這些年我日夜思索,終於有了一點淺薄之得。
那就是在這裡築一座城。然而草原牧民,放牧射獵或可,築城卻非所長,非漢人不可。
我不願如其他部落那般去漢地擄掠,唯以誠意招徠流民,可惜漢民對我不熟,來者不多。
今貴部起於胡漢之間,大受漢民信賴,歸者如雲。
貴部若能為我招徠一些漢民,尤其是工匠,彆說暫留此地,就是久居,甚至借兵報仇,又有何不可?”
字字句句都像敲擊在楊沛心中。
楊沛心中警鈴大作,原來劉虎是在這裡等著自己。
說什麼協助招徠,他是看上了扶老攜幼跟隨自己而來的兩千多口漢民!
楊沛想要拒絕,卻怎麼都無法說出口。
能拒絕嗎?
金河部是現在奢延八部中最強大的一個,部眾萬餘人,控弦之士超過三千。若是劉虎突然翻臉,僅靠保安營這不到三百殘眾,以及數千胡漢百姓,能夠抵擋嗎?
楊沛施禮道:“渠帥既然開口,我理當直接開口答應。然此是大事,我不敢擅專,關公傷勢未愈,暫不能理事,還望渠帥寬限幾日,我報給關公,請他決策,再落實渠帥之令,如何?”
劉虎不出聲,隻是盯著楊沛,一股沉重的壓力撲麵而來。除了劉虎本身的勇武之外,他身上挾帶著的是三千精銳的殺氣。
楊沛鎮定地與劉虎對望,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