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傕這些日子一直有些心驚肉跳。反複揣摩,不得其解。
李桓聽了,不以為然地道:“府君納了我等所獻財物,已對兄長有了改觀,可不必擔心牛輔慫恿府君加害於兄長。
董公舊部,也有些好手仰慕兄長之智勇,誠意歸服,使我等實力大增,又無懼牛輔直接下黑手。
雖然錢財被府君榨去,又有牛輔作梗,日子難得長久,但說到迫在眉睫的危險卻是沒有。
兄長何必自己嚇唬自己呢?”
李傕覺得李桓說的有道理,但終究不能放心。在郡兵營中呆了數日後,終於忍不住煎熬,帶了李桓、李暹等族人、部曲及十幾個郡兵,全副武裝,從兵營出來,前往拜會安邑城中有名的女巫。
官府不禁巫覡。
孔子推崇的《周禮》明確記載,“男巫掌望祀、望衍授號,旁招以茅。女巫掌歲時祓除、釁浴。”
前漢及本朝,巫已成為一種職業,可以傳承,有專門的巫覡家族。前漢桓寬《鹽鐵論》提到:“為民巫祝,以取厘謝,堅頜健舌,或以成業致富”。巫祝是要收費的,價格還不低,可以致富。
《漢書·循吏傳》記載,曾曆前漢武帝、昭帝和宣帝三朝的名臣黃霸,年輕時為鄉遊徼,娶鄉裡巫家女,“與之終身”。
李傕見的這個女巫就是個世家,此女姓欒,人稱欒巫。
欒巫身材不高,臉上畫著五顏六色的裝飾,看不清楚相貌。
李傕就覺得她年紀不大,身材很是窈窕,不敢多看,獻上財物,得到欒巫示意後,拜於祭壇之前,絮絮叨叨說了自己的不祥預感。
欒巫嘴裡發出嘰裡咕嚕、語意不明的聲音,繞著李傕快速轉動,便走邊舞,繞了幾圈,突然在李傕麵前站定,渾身顫抖,眼睛翻白,向後倒地,仿佛死去。
李傕大氣不敢喘。
欒巫突然身子一震,四肢反曲,將胸腹之間拱起,仿佛有無形之物將她釣起一般,嘴裡發出痛苦的叫聲。
過了一會兒,才頹然落地,徐徐爬身起來,看著李傕,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君大難臨頭矣!”
李傕臉色發白,忙道:“敢問神巫,可是看到了什麼?”
欒巫點點頭,道:“我方才溝通天神,雙目有靈,望見君身上黑氣縈繞,皆是君往日所殺冤魂,心懷怨毒憤恨,不肯歸於泰山、蒿裡。
此輩日夜吸食君身上精氣,久而久之,君將疾病纏身,離死不遠矣。”
李傕駭然道:“該如何化解?”
欒巫輕聲道:“我方才為君作法禱祝,召喚天神,已將冤魂驅趕走不少。然而我功力有限,每隔三日方能為君作法一次。故此事非一朝之功。”
李傕皺眉問道:“需要作法幾次,方能祛除乾淨?”每來一次,可都是要花錢的。
欒巫道:“恐怕不能少於十次,”覷了李傕幾眼,話鋒微轉,“七次乃是極限,再少絕對無法解決此事,隻有請君另請高明了。但在這河東郡內,若我都不能祛除,恐怕也沒人能做到。”
李傕覺得牙有點疼,一次就是三萬錢,七次可就是二十多萬錢。這花費實在太高了。
欒巫信誓旦旦看到冤魂,李傕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忍痛向欒巫道謝,道:“某三日後再來。”
欒巫頷首,將李傕送到屋門口。
李傕出了屋門,站在陽光下,看向黑魆魆的屋內,覺得那欒巫雙眼極為明亮,帶著幾許妖異,不敢多看,急匆匆告辭離開。
欒巫看著仆役帶著李傕等走出院子,才低聲歡呼一下,在屋內歡快地跳起舞來。這舞就明媚多了,與方才詭異的舞蹈有天壤之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