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何酌修心裡也很愧疚,如果不是他要回去吃飯,老何就會跟平常一樣等到午後才關門回去,也就不會碰上這事了。
但無論如何事情已經發生了,何酌修隻問:“那你撞了人,跑什麼?要不是過路的人好心打了120,我爸可能就沒了,他是繼發性蛛網膜下腔出血,現在情況很一般,出血麵積有點大,接下來是不是要手術還未可知。”
對方慘白著臉,不斷的重複自己不是故意的,願意賠償,雙倍賠償都可以。
何酌修不由得哂笑:“我讀初三的時候,我媽就因為車禍去世了,我就剩一個爸,這些年我們父子倆相依為命,好不容易我畢業在容城站穩腳跟,他也沒享幾天福,要是今天就沒有了,我要你的雙倍賠償有什麼用?”
他唯恐對方不知道蛛網膜下腔出血是怎麼回事,還仔仔細細的解釋了一遍,什麼是自發性蛛網膜下腔出血,什麼是繼發性蛛網膜下腔出血,致死率是多少,要怎麼治療,並發症可能有哪些,像老何這種本身就有基礎病的老年人攤上了又會多麻煩……
一旁的交警同誌聽著一邊後怕一邊在心裡嘀咕,這不像是來談賠償的,差點以為是來做醫學科普講座的。
他說完問對方:“你的孩子就是孩子,我就不是孩子了嗎?他隻是可能回到家還要等一會兒才能吃飯,而我卻要承擔失去唯一的親人的風險,還有我的工作,我的病人,都會因為這件事受到影響,不是嗎?”
道德綁架誰不會,他在醫院見多了好伐:)
對方白著臉,滿臉失魂落魄,委頓在椅子裡。
“交通運輸肇事後逃逸或者有其他特彆惡劣情節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因逃逸致人死亡的,處七年以上有期徒刑。”[1]
這是剛來時交警同誌跟她說的,不然她也不會一見麵就想給對方下跪了。
如果她沒跑……
“我可以給你諒解書。”何酌修歎口氣,“但你應該知道,就算有諒解書,也可能會被判實行的,因為你逃逸了。”
不過如果有諒解書的話,法院在量刑時確實可能會酌情從輕或者減輕處罰。
蹲三年和蹲一年,肯定還是不一樣的咯。
但何酌修也不是沒條件的,至少賠償要到位吧,老何這情況,再怎麼樣,也要嚴格臥床一個月了,他接下來起碼要休養兩三個月,經濟上總會有損失的。
好在對方沒有推脫責任的意思,很快就商量妥當,對方賠付老何五十萬的治療費和誤工費,何酌修代表老何出具諒解書。
“我寧可沒有這五十萬,真夠受罪的。”回到醫院後,何酌修對老何如是道。
又慶幸:“幸好那會兒給你補交了社保跟醫保。”
不然現在更夠嗆。
老何伸手握了握他的手,有些勸解似的看看他,他忍不住歎口氣:“是了,你心寬。歇著吧,我去問問你的檢查結果怎麼樣了。”
檢查結果不算壞,至少血管造影看起來還可以,但也談不上好,因為老何現在的症狀,大家都判斷他大概率會出現腦積水。
何酌修看完檢查結果,沉默片刻,問道:“要做腰大池腦脊液引流?”
“出現腦積水的話確實要,藥物治療也行,但是引流的話,血性腦脊液清除會更快,症狀可以明顯改善,而且並發症也少點。”邵主任回答道。
本專業範圍內的東西,不用邵主任多解釋何酌修就能明白,所有的擔心隻是因為那是自己的親人,關心則亂。
和邵主任商量了一下老何的治療方案,何酌修回到病房,想了想,還是沒跟老何說,反正說了他也不懂,還淨擔心。
“沒什麼,配合治療就行。”何酌修用輕鬆的語氣道,“我那兒跟你差不多的病人也是這個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