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要繼續沉浸在你無邊無際的假象世界中嗎?”
“愛恨交加的日子把你折磨的很苦吧。”
“你愛你的父親,不惜雙手沾滿鮮血,替他解決所有的威脅,苟延殘喘地守護著這一方命運多舛的天地,卻又恨他,恨他的屈服和懦弱,恨他拋下你獨自麵對一切。”
“你隻好給自己洗腦,創造一個符合你預想的凶手,好讓自己看起來沒這麼可憐......”
清脆的「哢嚓」聲響起,麵具一分為二開裂,為本就黑白哀愴的基礎更添幾分破敗。
失去靈魂的麵具掉落在地,倒在槍支旁。
螢澪若有所思地端詳著麵具下僵硬的五官,猜測道:“這不是你原來的臉吧,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那位陳工頭的。”
“你撕下他的臉皮,戴在自己臉上,宣告這場血腥守護的勝利。”
她步伐輕盈,走近,在小醜跟前停住。
“就讓我看看,你的下一張臉,長什麼樣吧。”
螢澪抬手,指尖輕抵在他的下巴,來回摩挲,對方竟也不掙紮,那充滿血絲的瞳仁黯淡無光,完全失去了生機。
這種體驗感前所未有,猶如剝開雞蛋的蛋殼膜,看似服帖牢固,實則脆弱不堪,輕輕一掀,整張臉皮便輕而易舉被撕開。
褶皺的臉皮貼在手心,掂了掂,分量不小。
“果然,又被我猜對了。”
螢澪勾唇淺笑,視線投注在被手上這張臉皮完美掩蓋的五官上。
小醜的第二張臉,赫然與照片上的男人一模一樣。
那是劉光的臉。
“麵具之下是更美的麵具,你藏的夠深啊。”
聞言,小醜愣愣抬起手,不放過一毫一寸,上下撫摸著自己的臉,機械般的動作顯得木訥可笑。
劉光屍體的臉皮,同樣被撕的一乾二淨,而這位偷臉皮的小偷,正是他的親生兒子。
極端的思想順理成章造就極端的行為,劉光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在死亡後會被自己的兒子剝下臉皮。
“這樣就差不多了,我對你的真實麵孔也沒多大興趣。”
螢澪雙手抱臂,笑眸閃爍,輕睨著仿佛大腦抽離了這個世界的小醜。
「屋裡一股臭味,
找了好久沒有找到,
原來是枕頭裡藏著發了黴的夢,
和我腐爛的理想。」
“尋摸著床底下發現一具屍體,原來是童年的自己。”
螢澪輕聲呢喃,任冷風吹拂,衣袂翻飛,輕飄飄從指尖夾縫溜走。
她走近,拾起冰冷的槍支,麵無表情抵上他的額頭。
“現在,誰是小老鼠?”
那張暗沉鬆弛的臉是異常的灰青色,像暴曬了三天三夜的漁網,他布滿細小皺紋的眼角無力下垂,乾枯的嘴角耷拉著。
在槍口抵住額頭的那一刻,大片露出的眼白被從下眼瞼浮上的黑霧侵蝕,渾然一體,瞳仁隻餘陰密濃重的黑。
幾乎是沒給螢澪任何反應機會,強烈到窒息的負能量仿若扭成一隻無形的蟲蠅,無孔不入鑽入她的身體。
腦海像一幅被潑墨的宣紙,暈染的一塌糊塗,軌跡毫無章法,在一陣無規律的抖動後,音貌成影,獻上一部老舊的黑白連續劇。
“劉兄弟,真是對不住,我們也是奉命行事,就這麼拆掉你大半輩子的心血,我也良心不安。”
“哎,這或許不是你們老板的命令,而是天命,命中注定我會失敗......”
兩個男人蹲坐在地上,地麵零零散散扔著小半截煙蒂,他們的樣貌平平,又過於熟悉,在幾分鐘前帶給她不小的印象和記憶。
畫麵緊接著一轉。
夜半三更,劉光挑燈在桌前奮筆疾書,時不時伴著幾聲咳嗽。
終於,他站起身,臉色陰鬱地合上筆記本,又從抽屜裡拿出藥塞入嘴裡,躺回床上闔上眼,靜靜等待睡意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