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萍不知從哪爆發出的力氣，立刻起身往鏡麵撲去，想用自己的身軀掩蓋鏡中世界的殘酷真相。
天不遂人願，她太過焦急，腳底一滑，起了大半的身子又重重摔了回去。
再次抬眸一看，眼前多了一雙紅白相間的運動鞋。
心下頓時瓦涼一片，李月萍緩慢抬頭，順著那雙鞋目光逐漸往上移動，直直對上螢澪意味深長的笑容。
她問：“李姨，這是怎麼了？怎麼坐在地上啊？”
李月萍聽不出任何關心的味道，隻覺得雞皮疙瘩從四肢蔓延。
“哎呀李姨，你的頭怎麼掉在地上了啊？”
螢澪此話一出，李月萍心裡唯剩一個想法。
完了。
一切都完了。
紅色渾濁的霧氣逐漸彌漫她的眼球，眼前所視之物通通披上一層猩紅，就連螢澪那張絕豔的臉蛋在她眼裡都幻化的歪歪扭扭不成人形。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沒死......我怎麼可能死呢......”
李月萍痛苦地雙手抱頭，太陽穴爆炸般的疼，突突直跳。
“我還活著......這都是假的......我沒死......沒死......”
“你快說啊！我沒死、我沒死對不對？”
她顫顫巍巍伸出一隻手，掙紮著去拉螢澪的褲腿，後者則輕飄飄往後一個撤步避開。
螢澪的眸中閃過一絲憐憫，轉瞬即逝：“我知道你很難接受，可這一切都是真的。”
複又蹲下身，掌心覆上李月萍爬滿血絲的臉龐，嗓音低柔，仿佛在敘說一段悲傷過往：“還記得我們剛蘇醒的時候嗎？你是最後一個，由我們喚醒的。”
“可在此之前，大家都漏了一個重要的細枝末節。”
“要知道，江周的隊伍是在你清醒之前就已經按照係統提示跟隨箭頭記號先一步前往小區的。”
“而遊戲隻會在所有玩家全部徹底蘇醒前才算正式開始。”
“所以，這一次的副本，根本就不是十人本，而是九人。”
“你潛藏在我們之中，假扮成其中一名玩家，一路跟著我們過關。”
“甚至於到了後期，你產生了一種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人類的錯覺，欺騙了大家，也欺騙了你自己。”
“雖然我並不清楚你是如何死亡之後又繼續以這種奇怪的方式存在的，但我可以確定，你之所以隱瞞我們，是因為還心存僥幸，希望借助副本強大的力量，使得通關後的你能獲得成功複活的機會。”
“這也是為什麼你一開始要避著血腥瑪麗的原因。”
“它的鏡子可以照出你的真麵目，而後來你主動索要，估計是和她達成了什麼交易吧。”
“可這一回，你逃不掉了。”螢澪站起身，俯視匍匐在地麵正鬼哭狼嚎的李月萍，下意識偏過頭，接道，“這鏡仙遊戲，你是怎麼也躲不過去的。”
“假的......都是假的......我不相信......我沒死啊......”
螢澪心裡明白，李月萍的理智已經喪失，再也無法像人類一樣思考了，更聽不清自己在講些什麼。
她像隻剛出世，輕輕一捏就能奪去其生命的幼獸，隻能重複著那相同的言語和動作洗腦自己。
可憐又可悲。
螢澪深知自己幫不了她，但至少，在她完成NPC的使命徹底消散前，陪她最後一程。
李月萍的牙齒和指甲接連脫落，血絲粘連，她卻像感覺不到痛似的，依舊狠狠掐進自己的大腿肉，用以維持著那殘存的一縷人類意識。
“發生什麼了！怎麼這麼大動靜！我怎麼聽見李姨在慘叫啊？！”
檀夏一把推開門，閃身衝了進來，餘盼盼緊緊跟在後頭，怎麼拉也拉不住。
看到眼前的景象，她們二人皆目瞪口呆。
餘盼盼望著那落了滿地的帶血牙齒，不可思議地捂住嘴：“這、這？李姨她......”
螢澪眸光淡淡瞥過二人，回答道：“她是NPC，不是玩家，早已在那場大車禍中死去。”
說罷，她還指了指鏡中駭人的景象。
李月萍麵目猙獰，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和之前沉默寡言的文靜形象判若兩人，直把眾人嚇了一跳。
“救命......救救我......我是活人，我沒死啊......”
“求求你們......救救我......”
“救......救......”
求救的聲音漸漸消弭，李月萍的身體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逐漸化作為一灘血水，再起不能。
哭天搶地的喊叫聲刹那間無影無蹤，風無情吹過，帶走一地狼藉，和鏡中的悲劇。
一切恢複平靜。
“她、她就這麼，沒了？”
沒有人出聲回答檀夏的問題，僅有螢澪輕輕點了下頭，算是回應。
“走吧，我們出去吧，隻剩下最後一個遊戲了。”
螢澪將地上掉落的那把小刀偷偷藏進口袋，招呼二人回到客廳。
沙發上的江周表情見了鬼似的，見浴室裡的幾人出來，迫切抬頭望去。
一......二......三......
總共三個人。
直到螢澪將浴室門關起來，也沒有看到李月萍的影子。
剛剛那淒厲的慘叫和哀嚎瘮人至極，生怕看一眼就會做噩夢，他起身又坐下，反複重複多次，一直糾結到一切歸於寂靜，也沒勇氣朝裡麵看一眼。
李月萍死了。
根據他在門外聽到的消息，她並不是人，而是本次遊戲的NPC。
毛骨悚然之意湧上心頭，在副本即將完結前，他才知曉這個真相，而這一路上，他竟然和一個死人同行了這麼久。
螢澪不敢耽擱，直接伸手搭上門把手，順便回頭叮囑道：“我們得加快一些，那些霧氣不知什麼時候會到達一樓，我們必須趕在它們之前成功逃脫。”
不然，但凡和霧氣有一點近距離的接觸，保準必死無疑。
她剛要拉開門，門卻從外邊被一雙大手推開！
螢澪握緊小刀，正欲揮上去時，卻被門後的男人輕鬆閃過。
“你什麼時候出去的？”
待螢澪看清門外站著的是不知何時離開內屋的泣隱寒時，鬆了口氣的同時還不免有些責怪。
悶聲不吭的，也不提前吱一聲，她差點抑製不住第二刀，彆的不說，泣隱寒這張臉長得可是真不錯，可以說是女媧造出來的瑰寶，要是在這種烏龍下被她毀掉，她可是極具罪惡感的。
“我聽到樓下有些聲響，所以下去打探了會。”
泣隱寒閃身進屋，還不忘將門反鎖。
“那你打探到什麼了嗎？”
“這還用說嗎？”
螢澪見泣隱寒搬起茶幾就往門邊堵，二話不說幫起忙來。
檀夏一把搶過，大喊一聲：“我來！”
隨後左右兩肩輕鬆各扛起一把凳子，堆在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