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也是一個雨天,隻是雨勢沒那麼大,空中飄著斜斜的雨絲,落在地上瞬間消失不見,空氣中飄散著泥土地的氣味。
一條細窄的小巷裡,停著一輛華美的馬車,馬車旁站著兩個男人,其中一人沒有胡須,微微弓著背,倒不是謙卑,而是似乎習慣了這樣,他將一雙手攏在了袖子裡,臉上帶著傲慢的笑。
一出口嗓音尖利,似有誰捏著他的嗓子一般,“謝大人,能得皇後娘娘青眼可是天大的福分,這種好事兒求都求不來的。”
謝然默默垂首立在對麵,聽了這話,微微蹙眉,淡淡地開口道,“皇後娘娘應該知道謝某此次前來所求為何。”
男人笑了起來,一雙眼裡透著精明的算計,語氣中帶著蠱惑,“謝大人就放心吧,隻要你以後為皇後娘娘效力,宋方硯馬上就能放出來。”
謝然垂眸,似在思量什麼。
男人見他還在猶豫,麵色更陰了幾分,威脅道,“彆怪我沒提醒你,他犯的可是殺頭的死罪,若沒有皇後娘娘開口,必然是要被問斬的,那麼不識趣的人,可沒人會想救他。”
聽到這裡,謝然終於抬頭,平靜的眸子裡醞釀著山雨欲來的波濤,渾身都透著寒意,內心有什麼的東西寸寸碎裂,發出刺耳的尖嘯。
麵上依然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一出口隻是淡淡的一個“好”字。
男人得了滿意的答案,仰著脖子發出一串尖利的笑聲,末了帶了幾分恭敬地一拱手,說道,“那就預祝謝大人加官進爵飛黃騰達了。”
謝然冷冷看了對方一眼,沒再說一個字,轉身離開了巷子。
刹那間雨停了,外麵是豔陽天和熱鬨人間,但從謝然的眼裡看出去一切都是黑白色的,毫無意趣。
夢到這裡突然斷裂,葉安寧突然從一陣眩暈的失重感中醒了過來。
心臟咚咚咚地狂響,她抓緊了手裡的被子,深吸了一口氣,漸漸從夢境的恍惚中清醒了過來。
上次做夢她夢到自己死後的事情,夢到了謝然的死,這回又夢到了謝然,跟什麼人做了交易。
電光火石間,她突然想起那個嗓音尖利的男人是誰了,是皇後身邊的大太監洪庶,他要謝然聽皇後差遣,以宋方硯的性命威脅,而謝然答應了。
也就是說上輩子宋方硯犯了事兒或被構陷也入了大牢,而皇後知曉宋方硯是謝然的軟肋,抓住了這個機會收買了謝然。
謝然上輩子能做到宰相的高位想必少不了皇後的幫襯,隻是皇後城府頗深,與她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複。
皇後幫謝然也隻是想利用他,利用他除掉對崔家不利的人,很多人都說謝然手段酷烈狠辣,焉知酷烈狠辣的不是謝然背後的人,而謝然隻是一把刀子罷了。
忽然間她又想起了那次官道上那匆匆的一瞥,謝然一身緋色官袍,冷寂的眼底滿是攝人的鋒芒,看得人脊背發涼。
現在的謝然雖看著冷清,但葉安寧覺著他心裡是有人情味兒的,會因為她跟他分半張床高興,也會因為忍冬的一句話而板起臉,跟日後那個冷麵鐵血的謝然根本不一樣。
也不知中間發生了什麼,會讓他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