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2 / 2)

山南水北 閔然 12115 字 11個月前

那幾乎是她年少時光裡感受到的最多的情緒不受控的時刻了。

時過境遷,這些曾經輾轉反側無人知曉的心事,如今回想起來,竟覺得像是時光長河裡的珍珠,濤浪遠去,它們在記憶之岸上閃閃發光。

“不過,”薄蘇肯定:“不論如何,我現在覺得傳羽挺可愛的。”

她誇莊傳羽,喜歡莊傳羽,薑妤笙也覺得開心。

沒有人會在了解過後不喜歡傳羽的。

隻是,她抬起頭,望向薄蘇,故意逗她:“姐姐,你知道在一個喜歡你的人麵前誇另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可愛,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嗎?”

有些我看你能怎麼解釋的嬌妍。

薄蘇從容:“真心對你好的人,我都覺得很可愛。”

“嗯哼。”不是很滿意。

“一會兒要見的奶奶,我也覺得很可愛。我這麼說,也會很危險嗎?”薄蘇有恃無恐地靠近了些,烏眸裡湖澤瀲灩。

薑妤笙抵抗不住,轉過了頭迎著海風笑。

“我現在覺得,你有一點像我在電視上看到的樣子了。”她的笑音被海風徐徐送來。

薄蘇:“嗯?”

薑妤笙偏回頭看她:“巧舌如簧?”

她笑眼盈盈,在燦陽下顧盼生輝。

流光溢彩的波浪,在她的笑顏之後也黯然失色。薄蘇有一瞬間很想問她:“你昨天沒有覺得嗎?”

但是光天化日之下,這話著實孟浪,還沒說出口,隻想一想,她自己的耳根已經燒紅。

她轉開了臉,自己抿笑。

薑妤笙發現了,這次,她拆穿她了:“你又偷笑。”

於是薄蘇轉了回頭,光明正大地笑,附帶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可惜不能在這裡抱她。

*

不過幾分鐘,輪渡靠岸,兩人在市區的碼頭下船,直接換乘約好的出租車去往北區。

北區連接市區的跨海大橋,是近幾年新修的,車行其間,滿目蔚藍,有種公路片裡,從嘈雜窒息的都市現實逃離往原始仙境的曠達之感。

薄蘇側目觀望一會兒,問薑妤笙:“你以前會經常進市區嗎?”

“不是很經常。”薑妤笙說:“之前這座橋還沒有修建,進出時間太久了,坐一頭就覺得累。”

她聽出了薄蘇有意了解她過往的生活,於是不消她多問,便主動撿著一些有趣的與她分享。

她說她周末有時候會和池棋一起在這條路上散步,在這條路上,她學會了騎電動車,也在這條路上,載著池棋,因為滑倒,剮蹭到過一輛停放在路邊的豪車。那個時候兩人都嚇死了,如喪考妣地等在路邊,滿腦子都是完蛋了,要賠不起了,但沒想到車主人很好,沒有讓她們賠錢,說她們也賠不起,讓她們走了。

她說她在那條路上被狗追過,一路狂奔,最後跑不過還是被狗追上了,沒想到那狗沒有咬她,隻是撲在她身上瘋狂舔她,但還是害得她很長一段時間,看到狗就PTSD發作,戰戰兢兢。

她還說她為了壯膽和防身,學過一段時間的拳擊和防身術,給薄蘇秀了秀她現在不是很明顯的手臂肌肉。

薄蘇聽得出她都是挑著好的、輕鬆的說的,但還是從這些輕描淡寫裡聽出了隱藏在其下的艱辛。

她似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蓮、涅槃重生的鳳凰,薄蘇卻難受於她掙落一身塵泥的辛苦、浴火的痛苦。

這本都不是她的笙笙要經曆的。

但遲到的心疼無用,反而要連累薑妤笙安慰她,於是她隻不著痕跡地咬緊了自己的下唇,握緊了薑妤笙的手,自己整理好自己的情緒。

老太太家是自建房,在無標誌性的村落裡,不好定位,所以約車的時候薑妤笙定的終點是附近的公交站點。到目的地後,司機聽從指路,往公交站前又開了一點,才在

不好調頭的小巷前停下。

“謝謝。”薑妤笙收拾好東西下車,禮貌關上門。

薄蘇也跟著下車。

時近十一點,已到飯點,小巷兩旁高低錯落的自建房裡,有隱隱的飯香在飄。

就幾步路了,薑妤笙和薄蘇沒打傘,沒戴口罩,信步往裡走。

有開飯早的人已經在吃飯了。

“小薑又來看劉嬸啦?”

“真是有心啊,這大熱天的。”

“還帶這麼多東西呀?”

“這朋友嗎?可真漂亮呀。”

幾個每次來都容易遇見的六旬嬸嬸們正開著自家的後門,隔著小巷,和對門的端著碗吃飯閒聊,與薑妤笙打招呼。

薑妤笙禮貌笑笑,應了兩句,帶著薄蘇走過。

走遠了些,那些人聽不到聲音了,薄蘇才問:“她們是?”

“奶奶的普通鄰居。”薑妤笙想起來一件好笑的事,和薄蘇吐槽:“我上次來的時候,她們還在背後編排我的壞話,以為我聽不懂。”

“嗯?”

“她們冤枉我對奶奶是有所圖謀的,在我走過去以後,用鷺城話說的。有一個人提醒她們我沒走遠,聽得到的,她們還好淡定,說,‘她聽不懂的。’。”

她當趣事說的,薄蘇卻是蹙眉。

她突然停下了腳步,用沒提東西的那隻手,牽薑妤笙的手,轉回了身。

薑妤笙錯愕:“怎……怎麼了?”

薄蘇回頭看她一眼,沒說話,牽緊了她的手。

薑妤笙忽然就心領神會。

像小時候非要拉著她去巷口找王捷的媽媽理論一樣,薄蘇拉著她朝那幾個嬸嬸所在的房子走去。

快走到的時候,她鬆開薑妤笙的手,自然地開口:“你確定剛剛下車的時候還在嗎?”

用的是並不算太地道的鷺城話。

但毫無違和感。

薑妤笙已經知道她想乾什麼了。她努力地壓下想要上揚的唇角,一副也在找東西的模樣,配合著她用鷺城話說:“是啊,剛剛還在的。”

“應該就在這條路上吧。”

她抬起頭看向兩旁已經目瞪口呆的嬸嬸們,用地地道道的鷺城話,笑眯眯地問:“嬸嬸,你們有看到一把銀色的鑰匙嗎?就是我們剛剛走過來的時候,有沒有掉下來?”

嬸嬸們複雜的沉默震耳欲聾。

怔愣兩秒,被薑妤笙盯著的那個嬸嬸被迫開口:“沒……沒有。”一半的普通話,一半的鷺城話,仿佛語言係統大錯亂。

薑妤笙咬唇忍笑,一本正經地點頭:“好,謝謝嬸嬸。”

還是鷺城話。

薄蘇歎氣:“算了,走吧。”

兩人又轉回了身,鎮定自若地重新往老太太家走去。

她們離開未走遠的那幾秒裡,小巷裡一改她們來時的熱絡氣氛,鴉雀無聲,死一般的沉寂。

薑妤笙和薄蘇都忍不住越走越快。

鞋跟起落,禮品袋在大腿旁碰撞摩擦,似交響樂,共振在她們失序亂蹦的心跳聲上。

實在太難忍了,她們拐過一棟自建房的牆角,終於在牆邊停住腳步,彎腰大笑。

“姐姐,你好壞啊。”薑妤笙笑意難收。

薄蘇給她擦笑出來的眼淚,學著時下網絡流行的話語,淡然:“給她們一點小小的鷺城話震撼?”

眼裡也有久違的歡暢。

薑妤笙忍不住伸手抱薄蘇。

緊緊地。

她什麼都沒說,隻是在心裡想:姐姐,你要一直這麼笑著。

她怕說出來也是一種壓力。

她不知道,薄蘇回抱著她,也在心裡這麼想。

她喜歡堅強堅韌的薑妤笙,喜歡成熟通透的薑妤笙。

但如果可以,她希望她能一直是曾經那個快樂天真明媚的薑妤笙。

無憂無慮,可以軟弱,也可以不高興。

也許在成年人的世界裡,這樣的恣意太難。

那至少,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她希望她能有片刻任性的舒展。

她們一起涉過塵世的沙海,與這個世界的鐘逆向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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