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子還是她記憶中的那副模樣, 根據炭彌的年齡推斷,大約也隻過去了幾年, 她卻已經有了第二個孩子, 眉眼間的母性光輝愈發旺盛。
炭彌放下籮筐, 淨了手,接過妹妹輕哄,讓乾活的母親能夠輕鬆一些,雖然妹妹出生不過數月,他卻已有了長兄的風範,自動承擔起了照顧妹妹的責任。
沒有人能看見轟凍嬌, 她也就無所顧忌地湊近, 好奇地觀察炭彌懷裡的嬰兒,與炭彌不同,這個孩子長得更像鈴子, 骨相極好,一張小臉肥嘟嘟的,將來一定會出落成一個漂亮的美人。
手指下意識想要逗弄,卻發現穿過那粉嫩的肌膚, 陡然變得透明, 觸摸不到。
她苦笑了一下。
並不清楚這是她看到的真實過去, 還是臆想出來的場景, 隻是在這樣的夢裡,她所認識的故人生活的幸福,孩子平安康健地活著, 沒有比這更開心的事了。
他們的生活作息似乎沒有什麼變化,鈴子帶著孩子,在完成家務後開始縫補一些小物件用來補貼家務,隻有幾個月的孩子還需要人看著,好在炭彌承擔了一部分任務,讓自己的母親能夠專心做事。
四五歲的孩子熟練地給自己的妹妹換尿布,喂奶,還把她抱在懷裡輕拍發出奶嗝,動作是那麼小心翼翼。
對於少女而言,隻是短短幾個月的不見,就成熟到這種地步,她欣慰中帶著點心疼。
夜幕升起,鈴子開始到廚房去做飯,不同於中午的隨意,晚上菜色要豐富得多,甚至還有一條魚,顯然不止母子三人吃。
算算時間,炭吉也要回來了。
遠處,賣炭人特有的叫賣鈴傳來,順著風傳遞到她的耳邊,其中夾雜著炭吉爽朗的笑聲和話語。
他在跟另一個人說話。
炭彌也聽到了這鈴聲,從屋子裡跑出來,朝著炭吉的方向跑去。
“父親!”
他抱住炭吉的大腿,下意識想要撒一會兒嬌,卻在注意到旁邊還有一個陌生人的時候縮了回去,緊緊抓住炭吉的褲腳,小聲地叫道:“父親……”
父親身邊這個人的眼神……好可怕。
意識到自己可能嚇到了孩子,炭吉身邊的男人收斂了身上的冷意,整個人變得溫和下來。
“彆怕。”炭吉拍拍他的腦袋,對旁邊的男人露出抱歉的笑容,“對不起啊緣一先生,可能太久不見麵了,這孩子不記得你。”
“這是你緣一叔叔,是咱們家的恩人喲。”
男人,也就是繼國緣一,點點頭表示理解,也學著炭吉的樣子拍了拍男孩的頭頂,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遞給他。
那是一副孩子玩的花牌,模樣精致,大小也正合適孩子拿在手中。
得到了新的玩具,炭彌的緊張緩解了很多,雖然還是有點害怕,卻也對男人露出了笑臉。
“快!去跟你母親說,家裡客人來了,再去多添兩個菜。”
“緣一先生,快點進去吧。”
轟凍嬌跟在炭彌身後走出來,卻在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後停在原地,在距離他們數十米的地方站著,認真注視著他們。
明明隻有幾個月,卻恍若隔世。
男人比之前要成熟了些,徹底脫去了稚嫩,變得穩重,隻是穿著還是像以前那樣,一頭長發隨意用布條紮著,身上穿著半舊不新的衣服,羽織包裹下的身軀也比之前更加健壯。
他握著刀柄的手,滿是傷痕。
緣一的到來讓整個家變得更加熱鬨,炭彌最開始還有些怕他,卻也漸漸放開了戒備,他本就頑皮的年紀,到後麵已經能黏膩在緣一身邊,偷摸他那把鋒利刀劍的刀鞘。
或許真是從出生前就結下的緣分,如此輕易就付出了信任。
“彆□□,小心傷了自己。”緣一直接解下日輪刀,任由男孩隨意把玩,隻是囑咐了兩句。
炭彌興高采烈地把刀拿到一邊,小心翼翼地對著火堆觀察。
“這孩子有天賦。”
緣一閱人無數,自然能輕易看出一個人是否有拿刀的天賦,又或者說,是否有學習呼吸之法的天賦。
“也許這就是緣分。”炭吉笑著說,“他出生前就受到了您的照顧,這些天我偶爾會練一下您教我的招式,這孩子就在旁邊看著,不知不覺中也學到了一些。”
“學一些,強身健體也是好的。”
緣一夾了一筷子菜送入口中,細細嚼著:“以後可以用來防身。”
這樣就夠了,至於更深的層次,還是不要接觸的好。
作為一個平常人,平平淡淡地生活一輩子,已經是難得的事。
炭吉和鈴子都聽出了他是什麼意思,事實上他們也是這樣想的,獵鬼人的道路實在太殘酷,作為父母,他們隻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地活著。
轟凍嬌就坐在角落裡,靜靜看著他們的對話。
到底還是孩子,這個時代又沒有任何的娛樂活動,吃完晚飯又折騰了一會兒,炭彌就產生了困意,他們的小女兒也哈欠連連,鈴子牽著炭彌,帶他們回到了後屋,哄著兩個孩子睡覺,給兩個男人留下了聊天的時間。
“先前您說可能活不過二十五歲,我還擔心了好一陣子,現在平安渡過,真是太好了。”炭吉真心實意地感到慶幸,恩人仍然好好的活著,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可是有很多人已經沒了。”
緣一抿了口清茶,他成功活過了二十五歲,卻也隻是一個特殊的例子,還是有那麼多同伴,沒有死在鬼的手上,卻敗在了天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