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纓站起身,頷首:
“我明白神君的意思了。”
做一個強大的仙人與做一個能乾的謀士不同。
謀士需要算
無遺策,需要窮儘心智,掌控全局,因此看得越多,想得越多,就能成為一個越厲害的謀士。
但修行不同。
人間界有句話叫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她的多思和謹慎,在與人交手中就會成為一個極大的負累。
她必須克服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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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師瑤發現,赤水濯纓最近用在看書和玩命修煉上的時間大大減少了。
她開始沉下心來處理下界信徒的祈禱,以增加自己的功德值。
她在人間的宮觀似乎還不少,不過用的並非是赤水濯纓的名字,而是一個叫神女滄浪的名字。
“為什麼要叫神女滄浪?你為什麼不用自己的名字啊?”
雨師瑤替她抄寫信徒的名字與訴求時隨口問。
“因為名聲不好。”
濯纓並沒有避諱這一點。
倒是雨師瑤聽完愣了愣。
這些時日她與赤水濯纓同吃同睡,日夜待在她身邊,雖然受了不少折磨,可她心裡也清楚,赤水濯纓並不是個壞人。
雨師瑤暗中打聽了一下這位人族公主的過往。
不打聽還好,一打聽她才發現,原來這位人族公主竟然身世如此可憐。
爹不疼,娘不要,還有個繼母折騰她,逼得她連自己家都待不下去,十歲就被送去昆侖山修行,十八歲又被送來上清天宮做質子。
同樣是人族公主,那個昭粹公主過得與她一個天一個地。
據說前些日子,那位昭粹公主與荒海少君正式完婚,婚禮雖不算盛大,但也是諸多海域仙族赴宴見證。
就連人間界也為公主大婚舉國上下歡慶三日,好生熱鬨了一番。
反觀這位濯纓公主——
以赤水濯纓之名命名的人間宮觀,至今隻有一處,送消息回來的人還說,那宮觀冷冷清清,也就隻有除夕大祭時能被人想起來,順路祭一祭。
……也是挺可憐的。
“雨師瑤。”
回過神來的雨師瑤啊了一聲。
濯纓正在將信徒們的禱告按照願力高低排序,頭也不抬道:
“這是令牌,去小膳房替我要兩份宵夜吧,今晚應該會通宵。”
……又通宵!累死你算了!
雨師瑤氣惱地從她手裡奪過令牌。
算了。
看在她可憐,而且還知道替她要一份宵夜的麵子上,她大人有大量,就不和她計較了。
從紛雜的祈願中抬起頭的濯纓,看了一眼捧著一碗湯圓喝得高高興興的雨師瑤,眼中有淡淡的疑惑。
她仿佛從跑腿中都能找到一點樂趣。
算了。
看在她可憐的份上,今日就不在心裡罵她蠢了。
雖然她確實很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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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了一夜的信徒祈願,終於整理出了願力最高的兩人。
一個是臨到考試前走投無路四處求佛拜仙的小孩子。
——其心赤誠,願力極高,但幫他屬於違反天規,隻能遺憾放棄。
另一個就有些值得探究了。
是荻花村的一處宮觀的信徒,說她的兒子於三個月前失蹤,她求遍了荻花村附近大大小小的宮觀,求遍了漫天神佛,隻求神仙顯靈,能夠找到她的兒子。
雨師瑤忍不出生出憐憫之心:
“真可憐,這都三個月了,怎麼都沒有神仙幫幫她呢?”
“天上一日,地下一月,這人間滄海桑田,每時每刻都有無數人在祈願,可上清天宮隻有這麼多神仙,哪能麵麵俱到?更何況隻是一個孩子失蹤了這樣的小事。”
濯纓的手指拂過上麵寫著的荻花村。
是她想多了嗎?
荻花村離昆侖山,算起來並不遠。
也就是說,離厲星瀾也不算遠。
雨師瑤忍不住道:“怎麼會是小事!對你們來說隻是一個孩子,對一個母親來說,那就是她的全部啊!”
“既然擔心,就彆隻動動嘴皮子。”
濯纓站起身,掃過她的那一眼裡沒有什麼感情。
“而且,不是每個母親都會將自己的孩子視為全部。”
雨師瑤脫口而出:“那可不一定,也不是每個娘親都像你娘親一樣……”
濯纓腳步一滯。
雨師瑤說完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但話如覆水難收,半晌,她惴惴不安地張了張嘴: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停下的腳步又重新朝前走去,雨師瑤看著前麵那瘦削單薄的背影,那個背影淡聲道:
“你說得沒錯。”
“是我太武斷了。”
這世間,像她這樣被母親丟在深宮裡一走了之的孩子,本就是倒黴的特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