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纓在第一時間便得出了一個結論:
必須消滅這些魔胎,阻止魔胎汙染水源。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一瞬間,就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因為她很容易就聯想到,雨師瑤隻是沾到一點魔胎胎液就已經痛得要跳起來,若是這些胎液流入荒海呢?
她什麼也不必做,荒海仙族便會因此滅族,前世今生的恩怨一筆勾銷。
然而比起這個陰暗的、更符合她本性的冷漠思維,率先冒出來的想法卻是——
救人。
她竟然,想要去救那些人。
濯纓花了好一會兒才確認這件事。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雨師瑤猛地抓住濯纓的手腕,她握得緊緊的,濯纓能感覺到她渾身都在顫抖。
“算我求你,無論如何,給厲星瀾一個辯解的機會,萬一真的有人陷害他呢?他雖然是魔頭轉世,可這一世直到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都沒有做過一件壞事,是真的!”
雨師瑤怕她不信,從脖頸上取出一枚玉。
“這枚玉佩叫般若玉,是我出生時,娘親去西天靈山求得的一枚護身靈玉,若殺人作惡者持玉,玉便會變成黑色,我曾用此玉試過他,般若玉沒有變化,他沒有殺過人!”
雨師瑤抓著濯纓搖晃之際,濯纓手裡的夜明珠落地。
珠子在冰涼石地上滾了一圈,滾到了當日的阿寶藏身之地。
地上有什麼東西在發光。
濯纓輕輕掙開雨師瑤的手,上前查看,發現是一枚小小的長命鎖。
濯纓握著那枚沾了血的長命鎖,輕歎一聲:
“你的母親是金尊玉貴的西海龍母,能為你求得般若玉護身,但這枚長命鎖護著的孩子,卻再也不回來了。”
她將長命鎖放在雨師瑤的手裡。
血液早已乾涸,凝在那枚小鎖上,雨師瑤怔怔看著,眼淚不知為誰而落下。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濯纓已經解除了兩人之間的主仆誓。
“為什麼——”
雨師瑤猛地抬頭,茫然地望著濯纓淡漠的神色。
“你不是一直想解除主仆誓嗎?現在我替你解除了,你自由了。”
這的確是雨師瑤一直想要的,但赤水濯纓在此刻解除兩人之間的主仆誓,卻好似一巴掌打在她臉上,讓她臉上火辣辣的疼。
雨師瑤揪住她衣襟:“我不是不分是非,我隻是,隻是覺得這其中或許有內情,他不是那樣的……”
“那你就自己去親眼看看吧。”
濯纓拂去她的手,並不是在生氣或是反諷,眸色鎮靜地對她說:
“上清天宮仙人的職責是守護天下蒼生的安危,而非在這種時候,去為一個疑似罪魁禍首的魔頭洗清嫌疑,你若不服,你便去替他申辯,這是你的自由,我不會阻攔。”
雨師瑤難堪地站在原地,杏眼裡蓄滿了眼淚。
她如何不明白。
這麼多的魔胎,一般的魔族根本無法孕育出來。
可是——
若真是那萬分之一的可能呢?
如果真的不是他呢?
這世間,若連她都不相信厲星瀾,還有誰會相信他?
雨師瑤似終於下定了決心,她擦掉臉上淚水,眸光堅定地對濯纓道:
“……我,我一定會去查明事情的真相,給你一個交代。”
“不是給我一個交代,是給你自己一個交代。”
雨師瑤咬了咬唇,沒有反駁濯纓的話,轉身便朝著昆侖山的方向而去。
封離神君看到這一幕都震驚了。
【你這孩子怎麼把她放走了!她這時候去找那個厲星瀾,豈不是羊入虎口!?】
清源神君也道:
【你將雨師瑤從你身邊放走,就不怕西海龍母向你要人?】
濯纓神色淡淡,一邊觀察這些魔胎一邊道:
“雨師瑤人不壞,就是實在拎不清,如果此時把她留在上清天宮,她給厲星瀾通風報信,後果不可估量,還是讓她離開更好。”
【萬一她被厲星瀾挾持呢?】
“她不早就被挾持了嗎?”
並不是身體被束縛才叫挾持,思想被困住才是更牢不可破的枷鎖。
“有點時候,人就是要親眼看著自己死一次,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蠢。”
這一點,沒有誰比她更清楚了。
不過濯纓心裡清楚,厲星瀾隻會挾持雨師瑤,不會真的傷她性命。
畢竟他但凡有一點地盤,當初在昆侖山也不會用這麼多心機讓雨師瑤對他越陷越深。
雨師瑤是他最好的底牌,他隻要不是個傻子,就會好好利用這張牌的。
聽到她這麼說,清源神君便心知她已經有了謀算。
看著水鏡中臨危不懼的少女,他麵上雖不顯,但心底頗為讚賞。
論心性,論天賦,在扶桑學宮之中,赤水濯纓絕對算是拔尖的一列,唯一一點拖後腿的地方就是她的質子身份。
不過他並不介意這一點,隻要日後仙人兩界和平共處,她就能安安穩穩的留在上清天宮,也可以成為神官。